“公子。”一个发髻梳的很紧的年长嬷嬷快步走了过来。
她先跟柳云烟行礼,并轻轻地把丫鬟的手拽出来,才说:“那位的确不是原配,是抬上去的姨娘。
当年侯府的小世子走丢后,侯夫人身子就不好了,侯爷为了讨她欢心,特意请封世子,只可惜仍旧没把人留住,侯夫人与不久后离世。”
“讨她欢心?”柳云烟讥笑。
那么小的孩子成了世子,也就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是无异于告诉那些掳走他的人,只要杀了这个孩子,世子的位置就能换人。
这是在讨侯夫人的欢心么?这是在要小世子的命,要一个母亲的命。
是他,他要了母亲的命。
柳云烟又看了女宾席一眼,转身浑浑噩噩的往外走。
那老太太找来的时候,他努力哄骗自己,是侯府的人发现了他戏子的身份,嫌弃他辱没了门楣,才会来警告他,并试图抹杀他的存在。
他死死的攀着安奕,也只是想让他给自己更好的名声,能让他回家去。
回去告诉母亲,他不需要认祖归宗,也不想当什么世子,他只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过得其实挺好,有个安奕一直护着他,宠着他呢。
可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如此残忍打碎他所有的念想。
夜色高悬。
大街小巷已经没了人烟,却有清亮婉转的声音,在街头回荡。
“唯恐怕母离子痛苦难免,卜凤姐她让我坐在庭前。
但愿得小孤儿平安出院,风沙沙桐叶响敲断心弦。”(《赵氏孤儿》)
唱着戏的柳云烟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指尖按在路边的墙壁上,被手臂拖着往前。
当他粉嫩的指甲都被磨平,指尖的皮都要磨破的时候。
一只手垫在了他指尖下。
温热的掌心护着柳云烟的手,却任由自己的手背在青砖墙上磨出了斑斑血迹。
安奕无声的跟在他身后,陪着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逛。
听着他唱完了《赵氏孤儿》,唱完了《牡丹亭》,唱完了《梁祝》,听着他的嗓音越来越哑,却始终不曾喊停。
直到。
他们走到了河边。
两侧没了墙,柳云烟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他看着月光下黝黑,却又闪着波光的河面,轻轻笑了一声:“前路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拍了拍凌乱的衣衫,抬腿往河里走。
“做什么去!”安奕急忙抱住他:“你还有我,你还有夫君,你要丢下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