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你过去。”
声线平和清朗,听不出半分端倪。
李月艰涩点头回应,用手搓着膝盖努力克制身上没来由冒出的鸡皮疙瘩。双眼直直看向前方,半点不敢乱飘。明明这个医生表现的很和善,可她为什么会怕他…就像是调皮捣蛋的学生会怕班主任教导主任来抓包的那种感觉。
他说是顺路要去CT室那边,可皮肤科也需要照CT吗?可能是拿彩超单子吧。有了方向,被重重迷雾困锁的路径豁然开朗。不到十分钟便看见了牌子。核磁共振彩超都在,一字竖着排开。张倩赫然已经拿着单子在导诊台那儿等着。
“刚好,下一个就是你。”
“正巧,谢谢张护士帮我跑一趟。”
“这谢什么。”
张倩疑惑的看了看李月身旁便收回了视线。怎么不是那个年青警官过来?但或许她也觉得医生陪需要帮助的病人来做检查是合情合理,便没有多问什么。
“陆医生好。”
陆?
轮椅上的女子支起耳朵搭了句话。
“原来医生您姓陆。”
“算是姓陆。”
“算是?难道不是百家姓的陆吗?”
“嗯。因我族先祖诞生时被上天赐名为陆,所以后裔同族皆以陆为姓。”
这都什么跟什么?单名一个陆,单字的不是尧舜禹汤这种上古人物么…还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李月在心里啧啧称奇,感叹后和张倩手拉手聊些闲话。陆珩状作随意拿起台面上的单子翻看,打发着等候的时间。
姓名:李月
性别:女
年龄:25岁
婚姻状态:未婚
…
白纸黑字,清楚分明。如玉长指在未婚二字上久久不愿离去,直到机械播报女声在微冰水面泛起投石般涟漪。
“请13号患者李月到3号诊室就诊。”
“我陪患者进去就好,等做完检查再送她回病房。张护士先忙去吧。”
“不好这么麻烦医生您、”
李月弱弱出声婉拒,但陆珩已自然从容地先一步接过轮椅推着她往里走去。独留张倩在原地对着空空手心茫然。
几息后才又僵硬冷漠地离开。
“项链耳环之类的金属,还有带拉链的衣服都取下再躺上去。头靠枕托上。”
见已有其他医生陪着行动不便的患者进来,隔离室内的医师便没有起身。只在里面用麦走流程叮嘱了注意事项。所幸,这斜放着的巨大奇幻物什结构造型看起来还算清晰明了。镜片后的眼眸怔愣了瞬息便重新恢复平常淡然。
坐了许久,李月觉得本来就是浆糊的脑袋更加供血不足。才撑着手坐起一半便开始天旋地转,差点脚滑重新栽回去。但只是失重不到半秒便落入一个宽阔怀抱。等反应过来李月发现自己已经半躺在了核磁共振床上,连鞋子都被脱好了。
“诶、陆医生、我是飞上来的吗?”
“傻气。”
“患者躺好啊,放松。这位同事你先出去等吧,完了我就叫你进来。”
“好。”
看着眼前双眼圆圆,嘴唇微张仰望的娇弱面庞,陆珩忍了又忍躁痒的魂魄才能只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
核磁舱内的李月大脑放空。若有检查医师的再三提醒,差点睡熟了过去。
“李月是吧,你的报告一个小时后出来。到时让护士拿给主治医生看就行。门外的是你朋友吧,我去叫他来帮你。”
我、和他,不是朋友。但李月最终选择了默认。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太虚弱,连起身下床稳稳坐到轮椅都不行。
“好,谢谢医生。”
“瞧你说话都没力气了,回病房后先休息啊。年轻人也得好好保养身体。”
“嗯!”
穿着厚厚防辐射服的医师一边脱手套一边暖心叮嘱,随后打开门唤陆珩进来。
“诶,你的朋友检查完了。小兄弟你是哪个科的?怎么感觉没怎见过。”
“皮肤科,刚来数月。”
“怪不得,我刚刚大致看了下,没什么问题。好好休息就行。带她回去吧。”
“多谢。”
趁门口交谈空当,李月努力起身摞到边缘。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眼下吊着小腿求助又为难的看向步步走近的陆珩。
“还疼吗?”
“不太疼、能麻烦陆医生您帮我把鞋子递过来一下吗,我弯不下腰。”
“我来就是。”
啊?
啊!!!!!
看着自己的毛茸茸兔兔粉一点点长回脚丫子,李月内心尖叫鸡螺旋升天,鸡皮疙瘩自肩背迅速蔓延至全身。为什么陆医生要把她的脚拖在手掌上穿!这是拖鞋啊,塞进去不就行了!而且他这人为什么这么熟练这么自然,好像已经做惯了一样!
等被拦腰抱起再稳稳放到轮椅上,李月已经是五雷轰顶,呆若木鸡。真是好一个行云流水,体贴入微。不仅脚都帮忙放好到了脚踏上,裤腿都理齐整了。现在的医护工作者都这么卷吗。这什么五星级vvip服务,该不该送点礼道谢?
“谢谢陆医生。”
“不必谢。”
“陆医生,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
“嗯。”
依然半蹲在侧的陆珩好整以暇撑着轮椅两侧扶手,试探又克制的用臂展将人圈在怀中。四目相对,半是缠绵半是愕然。
李月只觉有馥郁低沉的轻笑声自耳畔响起,仿佛有湿润温软的皮肤轻触而过一般。心里痒的很,比勾子羽毛更撩拨。可明明身体想要更亲密,灵魂却想要逃离他的逼近。他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又依赖熟悉又害怕恐惧的矛盾感觉?
“陆、陆医生,我想回病房休息了。”
“好,我陪你。”
“不用、”
“嗯?那阿月要怎么回去。”
“总会碰上护、你叫我什么?”
“阿月,方才听你朋友这样叫你。”
磁性低哑的声线像是当头一棒,瞬间让李月浆糊般的脑子恢复清醒。林瑛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当然可以这样叫自己。但是他不行,或许独独这位陆医生不行。而且这次靠得太近了,甚至比之前检查过敏更近。仿佛只要有一丝可乘之机便欲开始攻城掠地,就像是等待出击的野兽。而她就是那只被选中的猎物。不行、不行!
“阿月,你怎么了?”
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眼神飘偏着头忽紧贴椅背像幼兽躲藏一般想要尽量远离身前紧靠威胁,直到退无可退后竟又气又急挥臂打在将要触碰到她面庞的手上。
啪。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阿月?”
“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的朋友,只有我的朋友可以叫阿月,你不是!你究竟是谁,阿瑛今天明明没有穿警服,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的?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