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国将军府,书房。
顾昭述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案上,指尖轻搭着瓷盖,静静道,“该说的我方才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南郡收服临羌的本意是要制止永无休止的杀戮和战争,不是要为难百姓或者是一定要对军士官僚赶尽杀绝,孙将军是明理之人,我明白您一样痛恨战乱,如若南郡与临羌之间能够以最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样对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孙秋戍端坐在桌案另一侧,蹙眉不语,他深知顾昭述所说不虚,但若真如他所言,便是背叛王朝,背叛任北戚,他们孙家为临羌抛颅洒血,世代忠良,难道要在他这一代离经叛道吗……
“孙将军。”顾昭述轻声道,“先帝在时,您是位高权重的固国将军,意气昂扬,风光无限,可在任北戚掌权后,您怎会甘心淡出朝堂,眼睁睁看着韩燃小人得势?”
静默良久,孙秋戍低声叹息,似悲似憾,“二殿下志在天下,一心想要称王称帝,发动了一次又一次战争,搜刮民脂民膏,增重苛税徭役,百姓们生活越来越不好过,更何况因为长年征战,按律征收的民兵太多,如今城中家家户户都只剩些老幼妇孺,而这一批又一批的军士也在永无停歇的战乱中枉死了……”
孙秋戍眸中似含悲痛之色,“我老了,见不得这些,索性也就放手了……”
“临羌王室残暴无情,就算如此,将军也不愿意选择一次心中大义,而是要以数十万军士的性命作为牺牲,来换取对临羌王室所谓的忠诚吗?”顾昭述悠悠笑道,“这样的浮华,便是将军孜孜以求的吗?”
“不!”孙秋戍振声驳道,他方才不过是一时稍有感慨,但对于归顺南郡一事,他早已暗下决心,“就算是南郡不派人来,孙某也定会前去拜访,可今日是顾将军亲自躬身垂访,南郡既对孙某礼遇至此,老夫又岂有不应之理?”
他回府时在院子里看见顾昭述时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便是顾昭述是来杀人的,可再一想又觉得不是,毕竟南郡想要强攻进来易如反掌,完全没有必要辛苦避开临羌城墙的严防死守偷渡进来。
顾昭述微微颔首,两人既已达到了共识,他也无意久留,随口交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又去到右相府外等了一会,直到看见郁迩从里边出来,两人才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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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碧空如洗,秋高气爽,郁迩微曲着腿靠坐在榻前,骨节分明的指尖动作轻缓地梳理着顾昭述悠柔逸顺的墨发,后者则疲懒地横躺在郁迩腿上,手里翻阅着底下人方才送进来的临羌军情。
孙秋戍和华为斋的行动比两人预估的还要快,任北戚曾下令,严格封锁那日南郡使臣在大殿之上所说的话,确保不能向外流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与动荡,可不过短短半日,南郡使臣带来的话便一字不落传遍了大街小巷,民间百姓,军营将士议论纷纷,瞬时满城风雨。
不误平民百姓,不杀无辜军士,且只要归顺了南郡,朝廷再也不会大肆征兵,动辄战乱,百姓们再也不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必再日夜担忧幼童长大了便会强行与父母骨肉分离,应征的丈夫和孩子或许也能早日归家……,对于黎民苍生而言,原本是遥不可及的幻梦,却在此刻发现这些都可以是现实。
满城百姓瞬间集结起来,商贩停业,学堂休课,人人振臂高呼,游街起义,有的百姓甚至想要组织起来合力打开城门,迎接南郡将士进入,临羌城霎时大乱。
“看来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了。”顾昭述幽幽合上了书册,“或许歇会就能点兵了,看今夜有没有可能进得了临羌城。”
沉默了一会,顾昭述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看了眼面容淡然的郁迩,低声唤道,“郁迩。”
郁迩垂眸看着他有些迟疑不决的模样,指尖轻抚着顾昭述眉间的美人痣,笑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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