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赛设立在秦淮河畔的露天舞台,在翠绿阁的东南面,正对着道路。不少行人路过,见到舞台上张灯结彩,装饰华丽,不由伫立观赏。
已近亥时,花魁大赛即将拉开帷幕。舞台周围有八个凉亭,里面坐着地位非凡的嘉宾。
清一色的豪绅巨富,其中有个圆领红袍的阔少斜靠着椅子一脸玩味的看着侧面角落处的紫袍公子。
“那个贼眉鼠眼的二世祖,老是那眼睛瞟你。该不会对男人也有非分之想吧?”槐序坐在孟婆身边,边吃着怀里大袋的糕饼团子蜜饯点心,边四处张望,正好看到侧边的那个招摇的官二代。
“看他的眼神,是认识我。”孟婆疑惑,思忖了会,忽而明白了什么,诡异的笑道:“晚上有好戏看了。”
如今孟婆化成杜烟岚的模样,招摇撞骗,以假乱真,难怪外号是神棍。槐序爱极她这样通透淡然又玩世不恭,好似一片散淡的云雾,轻飘飘的来,自然安逸。
“你什么时候变回去?张冠李戴这个游戏还要玩多久?”槐序好奇道。
“这才哪跟哪,游戏还没到高潮,杜烟岚深不可测,也许连她也未必了解自己。我得深入了解考察。”孟婆翘着二郎腿,优雅惬意的靠着椅子,眼底有着促狭的笑意。
“你来青楼,万一给顾朝颜知道,八成会火急火燎的找过来掀桌子。这半个月,疯丫头怕是憋屈死了,想想她那般暴躁冲动的性子只有对杜烟岚有耐心,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槐序摇晃着小腿,百无聊赖的闲扯。
“晏君伤势尚未痊愈,还须得大夫仔细照料。杨知府的酒宴,女眷不能上桌,都是大老爷们儿,她凑不了热闹。”孟婆平淡的说了两句,便不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时,那个二世祖走过来打招呼,“杜公子,方才夫子庙一别,又在这里偶遇,真巧。”这人便是杨厝,知府家的少爷,一根独苗,自小倍受宠溺,一贯骄横跋扈,仗势欺人。
起初孟婆对他瞥了眼,听到对方的话后,微微挑眉,果真所料不假,杜烟岚已经来了江宁府。
“夫子庙,听闻今日有书画大赛,不知何人夺冠?”孟婆还记得这茬事,合手交叉于胸,悠闲的问道。
“杜兄别自谦,书画大赛的妙笔丹青可不就是你本人。那个曹旭不过是跳梁小丑,卖弄风骚,弄虚作假,无耻霸榜,后来是本少爷主持公道,让你的才华众所周知。”杨厝一生欺男霸女,穷奢极欲,作恶多端,却难得做了桩好事,不由沾沾自喜。
原来杜烟岚参加书画大赛去了。孟婆颔首微笑,“此事还多依仗杨少爷。杜某铭记此恩,没齿难忘。”
杨厝家教不严,自是粗枝大叶,心思不似女儿细腻,也察觉不出眼前的杜烟岚是假货,只是瞧到左侧位置上的少女微微惊讶,“才半个时辰不见,杜公子的口味倒是变了些。”
什么意思?槐序吃着零嘴,瞧到杨厝打量自己的眼光,好奇的问道:“有何变化?”
变化当然大了,之前跟在杜烟岚身边的姑娘其貌不扬,可身材曼妙婀娜,眼前这个少女幼稚可爱,满脸灵气但是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毫无女人的娇柔妩媚。不看脸的话,自然是前者更胜一筹。
“才子多风流,以杜公子的才情,身边的美人自然是五花八门,让人羡慕。”杨厝给了孟婆体面,说话七拐八绕,尽挑好听的说,倒是一改对平民百姓的盛气凌人。
“杨少爷来烟花之地赏花赏月,也是风雅。”孟婆恭维道。
“要说风雅,那比得上杜公子的那幅月下观潮。方才我把那幅画交给父亲大人观赏,他见了此画,自叹弗如,然而舍妹粗心大意,不小心辗了卷。那墨迹正好把杜公子的名讳给掩盖了。”杨厝说道可惜,那幅月下观潮图有大家之风本可装裱起来挂在客堂顶充门面附庸风雅,如今有了瑕疵也上不得台面。
“辗卷罢了,又不是科举考场,小题大做。既然画有了瑕疵,再画一幅便是。”孟婆倒也想看看杜烟岚所作之画,到底有何玄机。
“那再好不过,等花魁大赛结束,便请杜兄入我家里做客,舍妹也想见你。”杨厝对人才求知若渴,难得会纡尊降贵主动邀请孟婆入府做客。
“此事好说。”这是你们请我入门,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别后悔便是。孟婆似笑非笑的点头,爽快的答应。
等杨厝笑着离开后,槐序看孟婆嘴角的笑容,凑过去问道:“姐姐又想什么坏主意?”孟婆一笑,唢呐声响,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你听。”似血的红唇微微勾起,挂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嘉宾席设立在各个凉亭中,席位后面放着屏风。
此刻,那从秦淮河上吹来的夜风打在屏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秋风呼号,虫鸣啾啾,长夜漫漫,悲凉凄切。
嫣红楼的厢房,响起稀里哗啦的碎瓷声。随即是一声女子的娇呼,“哥,你疯了吗!大晚上的,来妹子房间捣乱,把人家的客人都吓跑了。”
站在外厅桌边的书生,双手捏拳阴沉着脸,怒其不争的瞪着衣衫不整浓妆艳抹的姑娘,忍了又忍,维持体面,然而脸色很不好看,训斥道:“你当初也是良家姑娘,村里的壮丁排队要娶你,你都看不上眼,要来城里看世面。这世面见识了不少,人变坏了。”
若非今日杨厝多嘴说出真相,做哥哥的还不知自家妹子已经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妓。
“我知道你喜欢谢小姐,人家书香门第名门闺秀知书达礼冰清玉洁。妹子却是倚门卖笑的妓女,给你丢脸了。”红叶穿好了衣裳,轻佻又放浪的自嘲道。
“以后不许再接客。赶紧收拾衣物回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了,安分过日子。”曹旭不耐烦的说道。
“你自个儿在江宁府混得风生水起,享受荣华富贵,不带妹子一块享乐。回村里跟那些歪瓜裂枣过下半辈子,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干脆。”红叶杏眼圆睁,也恼火的拍桌反抗。
“荣华富贵,你哥那么多信贷要还,哪有什么富贵可享?你如今还年轻,再过五年,十年,人老珠黄,时局又紧张,经济大萧条,要是找不到个男人依靠,以后下场凄凉,不如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过安生日子。”曹旭愁眉苦脸,语重心长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