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关,黑风堡的两名把总就像两个劳作的农民,黑红的脸膛挂着谦卑的微笑,各带五十营军到辎重营外等候陆远。
商军相招,不敢不来啊!商军横扫蔚州土匪,战力强悍,以后肯定是附近顶尖的势力,再说了,与其在关城挨饿喝风,不如来商军据点干点杂活,兴许混口饱饭,这不,商军的陆远大人让关城青壮携带铁锨,镐头来北口劳作。
陆远在辎重营外看到两关营军衣服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埋怨道;“两位老哥,咱们今天请大家伙掩埋死尸,干重活,营军衣着单薄,别冻坏啦!”
两位把总尴尬应和道;“陆大人,饷银只发一半,棉袄就更没影了,饭都吃不饱,更顾不上穿衣。
您放心,不就是埋坑吗,咱们干活只定卖力。”
“别介,李银河大人平日叮嘱,别慢待了袍泽,让你们这么干活,陆某肯定挨处分,稍等!”陆远跟一名手下叮嘱几句,对两名把总道;“商军干翻不少土匪,打死了一批土匪坐骑,给你们准备几锅马肉汤,每人再添一个饼子,马上给你们端出来。”
两名把总却很好面子,拒绝道;“陆大人,咱们就填个坑,每家三匹死牲口做报酬,好几百斤肉呢。
再吃东西,那就占便宜没够了,不成,不成啊!”
陆远微笑道;“这样吧,你们吃了饭,添了坑,再给商行帮个忙,会处理牲口吗?”
“剥皮吗?关城虽小,可皮匠,木匠,缗匠,咱们都有。干活在行!”
“那就得啦!商军杀了几百土匪,也杀了几百马骡,都在营地外堆着,剥皮子,处理牲口内脏,这活你们干。
报酬嘛,两位老哥嫌弃不嫌弃土匪的棉袄皮袄啊?商军缴获了几百件,医护兵正在蒸煮消毒,你们要是不忌讳,就挑拣一部分当报酬,怎样?”
两名把总赶忙点头应承道;“要得,实话说,不怕陆大人笑话,关城的厚衣裳都穿出来了,好多家眷妇女在家光着腚呢。
只要是厚衣服,咱们不怕忌讳,全要啊!”
辎重兵抬来两口大锅,里面是炖马肉,特意添加了一些萝卜白菜,又端来一筐饼子,两个关城的营军馋得眼都红了。
两名把总拿着饼子,蹲在地上,就着肉汤美滋滋吃饭。
陆远也蹲在地上道;“两位老哥,你们这日子过得太埋汰,得想想办法改善生活啊!”
两名把总沮丧道;“陆大人,咱们营军的处境您明白,说是营军,现在就是乞丐兵,连普通农户都不如啊!
只要您商行能让大家伙吃上饭,咱们跟着你们干。”
“吃上饭容易,跟着商行还能吃饱喝足。”陆远咂摸嘴道;“平日里关城管理,陆某得派人去打理。”
“行,关城里识字的没有,见识短啊!只定得靠商行出人打理。”
陆远一拍大腿道;“行,陆某先简单说说,平日里,老哥你们带着关城老弱接点商行活计,揉皮子,做皮靴,麻鞋,鞍辔,马鞭什么的。
营军青壮,跟着跑跑短程运输,挣钱养家还能增长见识。”
蛤蟆石军营,谢宁收到肖强的战报,看完连教导和陆远的战情分析及应对措施后,召集易州涞水留守负责人开会。
谢宁念完战报道;“北口肖强部,汇合辎重营两个连队,消灭俘获蔚州土匪近千,此战大胜,但三个连队死伤过半,急需支援,大家聊聊商军如何应对。”
茅元仪道;“朝廷的官员利令智昏,想要商道,却怕惹上腥臊,将银河兄弟支出塞外,借蒙古人之手消灭商军主力,在北口堡,收买土匪摧毁商军补给站。
做事小家子气。谢大人得惊醒,能调动大同巡抚,对方的官场背景深不可测,说白了,就是商税,商道利益惹的祸。
要想控制商道,收取商税,我们需要变通,分化瓦解其官场势力,短期没说的,坚决打回去,彻底铲除蔚州土匪。
银河的出塞商军商队安全与否至关重要,北口堡要迅速恢复战力,我们还得派商军商队支援银河。”
谢宁点点头,转向欧阳询道;“欧阳先生,还有哪只商队出发?”
欧阳询道;“范三乐带领的先头商军商队已经到达山阴,农院商队跟随将主到达浑源,文礼商行在北口协助肖强抵御土匪,申请从土匪俘虏中补充损失的伙计,正在北口外休整,固安米粒掌柜正在易水湖装载物资,准备出发。”
“好,加强固安商队火铳火炮及随行辎重连火力,北口堡战斗显示,轻型小炮实战效果好,我们拟定装备辎重连四门,商队两门。
北口休整的商军商队也依此配置。
紫荆关留守一个营军连队即可,抽调两个连队在宁静安口待命,调浮图峪,白石口关高树根,良满仓到宁静安口接收两个连队,良满乡作为营镇抚,负责教导,督察。
抽调其及口村一个矿工排,高陌社民壮一个排,劳改营军一个排,塔崖驿改造土匪一个排,即刻启程到北口堡报道,由肖强节制。”
金刚四起身道;“谢大人,银河兄弟在塞外处境危险,在下想带一支队伍前去支援。”
黄玉也起身敬礼道;“谢叔,黄玉也想去塞外和银河并肩作战。”
谢宁回礼笑道;“谢某也想去啊!可是易州涞水也得有人看家。
金刚坐镇老营,那是易州涞水的平原门户,责任重大,沟通卢沟桥,张家湾,固安,白洋淀,担负着警戒涞水北部,东部要道的重任,金刚可以视察固安梦幻山庄,白洋淀南北营寨,震慑宵小,督促青壮训练,但出巡时间不可长。
黄玉掌管情报工作,不可轻离,此次蔚州及广昌,广灵的剿匪,财产接收工作就交给你,军务以肖强为主,不可过广灵,我们还要为银河看好后路。”
张果中起身道;“谢大人,农院广招北直隶青年学子,现在有二十人已经初训完毕,可以作为测绘医护人员随商军出行。”
“好,我们急缺有文化懂医术的学子啊,商道沿途测绘,防疫人手奇缺,这批学子正好补充到北口至暖泉一线。
新商路贸易点,暖泉镇清理防疫工作迫在眉睫啊!
欧阳先生,北地商贾动向如何?”
欧阳询道;“将主带主力连队出发后,易州范福组织了一次商贸挤兑,目标石门铺驿站,引起周边乡民恐慌,使粮票价格暴跌。
好在张家湾粮队穿州到达易水湖,挤兑才迅速平息,粮票价值又小幅上扬。
此次挤兑事件易州商会两名理事襄助范福,涿州冯家襄助范福。
商会已经发行二十万石粮票,早已超过易州涞水的商业贸易体量,但是粮票价格稳步上升,显然,对方在大力收购粮票。
商会加强了粮食户贴购买措施,大宗提货,咱们制定了预先申请通知,大概有一个月至两个月备货准备时间。
根据将主出发前的安排,易水湖商行发行易州涞水水利改造,开发荒地债券,泰宁山僧道庙观已经筹集十五万银,商行决定发行三年期,月息一厘,二十万银债券,还有五万缺口,马上在易州商会发行,预计半个月内筹措完毕,这笔资金将转为粮票备兑银。
北地商贾要想打击粮票,得筹集资金收购,巨额资金运输不易,未来两个月,商行粮票不会出现挤兑危险。”
谢宁皱眉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等银河回来再和他们算账,易州涞水百姓也感受下权贵的嘴脸,严格按照户贴配给平价粮,卖了粮票的,去买市价粮吧。
银河出发前,曾交待过,权贵与咱们的矛盾在商税和商道,人家费了力气,花了银钱,咱们得退让一步,让对方大佬得了面子,减轻兵宪和州城官员的压力。
本官宣布,过往商贾自愿缴纳商费,收费名称改为州城建设费。”
高洁起身道;“谢叔,那内府怎么办?”
谢宁道;“面子给了他们,里子咱们要,高洁不用担心,商行已经有了应对措施,堤内损失堤外补,先平息现在的局势。”
对于易州运输商队被改变市赏路线,北口补给据点被土匪攻击一事,易州兵宪大为震怒,向大同巡抚,暂署宣大总督张宗衡讨要说法,支持商军携带马载小炮,维护市赏路线安全,赞赏商行变强制缴纳商税为自愿的缴纳方式。
易水湖地区人马喧腾,商行宣布,征召民壮剿除袭击北口堡商队的土匪,易州涞水各要道山路被乡社封锁,严查来往行人。
王之宽眼前的年轻人,气度沉稳,眼神鬼魅。黄玉打量王之宽良久,才开口道;“本官黄玉,负责接收蔚州宅院财货向易水湖商行转户,配合北口剿除蔚州土匪。
王之宽,新城王氏别支,现在河间府居住,丫鬟所生,举人功名。”
王之宽再难保持镇静,冲黄玉怒道;“学生冒犯了易水湖商行,但是最近帮助你商行接收土匪宅院,田产,商栈,物资数万银,早已超出彼此承诺,你们不能不讲信义。
拿学生出身说事,没什么意思。”
黄玉轻哼道;“因为你的撺掇,致使商军商队死亡伤残数百,致使李银河大人的后续补给中断,本官和李银河大人情同手足,李银河大人在塞外有任何闪失,你本人和你河间家眷都要消失。
黄玉从小在棺材里长大,就这么一个至亲大哥,跟你讲个屁的信义!”
“祸不及家人啊!”
“现在跟我讲道义,晚了,商军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且剿除之。
商军死伤数百涉及数千家眷,这些老弱谁来赡养?你们顾及商军家人了吗?你还是祈祷,李银河大人吉人天相,平安归来吧。
朝廷有人,做事就是方便,你还得配合本官继续接收契书财产。”
看王之宽颓然坐下,黄玉道;“易水湖商行决定退让,改商税缴纳为自愿,你身后的贵人们短时间应该满意了,你的生死没人在意,你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