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财政把地皮刮了一遍又一遍,满打满算只能拿出3000万多一点,还有1.1亿元缺口没有着落,怎么办呢?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一切都是空想。
他们向两位主要领导汇报,要不,小王庄水库先停停?咱们有多大肚皮,吃多少米饭。
一号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建议。水利大会战,是我们向全县人民作出的庄严承诺,怎么能随意缩水呢?而且,小王庄水库是关键性战役,必须早打,大打,好好打。
资金的事情,都再想想办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从领导那里回来,这俩人就窝在办公室,挪不动地儿了。
潘德印猛抽几口,一根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烟蒂。他将烟蒂狠狠摁到烟灰缸里,抬起红红的眼睛,试探问道:“要不,组织捐款吧?”
岳瀚达正在点烟的手,停顿在空中,像盯一条死鱼一般盯着他:“你知道捐款的后果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小事,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潘德印闻言窝回沙发里,用手揪着本就不多的头发,似乎揪一揪可以想出办法来。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岳瀚达一看来电,是指挥长。
“嗯,好,我们一定把资金管好用好。”
潘德印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钱了吗?”
岳瀚达叹了口气,摇头不已。
“不知是哪个和你一样头脑灵活的人,给领导出了馊主意,决定组织干部捐款。”
既然如此,那就捐吧!
潘德印有种轻松释然的感觉,就像女人往那里一躺,不就这么回事吗?
当然,如果主意来自他,就是自己失足,来自别人的话,是被拐骗或强迫失足,心理负罪感稍微轻一点儿。
正县级5000,副县级3000,科级2000,一般干部1000。
消息传开,立即炸了锅,骂娘之声此起彼伏。
有钱就建,没钱拉倒,来咱身上抠肉,算什么事啊?
但是,由不得你不捐,很快,所有人都在主动捐款意向书上签了字,直接从工资上就划走了。
单身汉捐就捐了,大不了紧张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两口子都上班的,就比较肉疼,割的肉块比较大呀。
有户人家,老头儿,夫妻俩人,闺女儿子,一家五口人上班,整整有二十天的时间,见了谁都眼睛喷火,随时准备跟人家开战。
不过,东挪西凑,好歹把启动资金凑齐了。领导要求马不停蹄,立即投入施工中,同时做好向上争取资金的各项准备。
小王庄山脚下,工棚正在搭建,机械已经陆续到位。
河边,柳荫随风飘荡,知了卖力的鸣叫,三个头戴草帽的人,一字排开,每人手中一根鱼竿。
“德印,这两天耳根够热吧?应该有不少人问候咱。”
“我觉得是没有问候的咱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很认真的问候了。”
“没想到啊,我岳瀚达一辈子谨慎,临了还有一年该退了,被你小子拖到泥汤里来打滚儿。”
潘德印惭愧莫名:“我就是个灾星,实在是愧对老师,要不是我贪功冒进,一心想翻身,也不会连累您受这样的骂名。”
岳瀚达将目光,投向静静钓鱼的马子房:“小家伙,你们领导把你拖进坑里,恨不恨他呀?”
后者鱼竿一提,轻巧的捋下一条鲤鱼,扔进旁边桶里:“潘局说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主意是我出的,要说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才对,咋能怨领导呢。”
“好,小家伙有境界,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咦,你这鱼钓的可以啊,比我俩加起来都多。莫非人一倒霉,鱼都嫌弃?”
“咳咳,估计因为是领导官威太盛,鱼就捡我这儿来了。”
“还是年轻人心境好啊,老了真不经事,瞻前顾后,总想着周全,总周全不了,就像这钓鱼,太想鱼来了,鱼反而不来了。”
潘德印哼哼:“小马,你看把领导气的,中午看着办吧。”
马子房立刻头大,小眼珠子滴溜溜:“您是办公室主任,我只是副的,有您在,我哪里敢冒头啊?”
潘德印面无表情:“这是命令,又不是跟你商量。”
“那中午请两位吃鱼吧,你们喜欢红烧还是铁锅炖?”
“吃鱼?吃你个头,我们替你顶了骂名,还不弄点像样的菜,去,买只羊来犒劳犒劳我们,伏羊一碗汤,不用开药方。”
啊!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岳瀚达,希望老头能大发慈悲,驳回潘德印的无理诉求。
岳瀚达望着蒙蒙水汽,语焉不详:“挨骂的事情,只要是好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但是我们最终把活儿干好,这骂也就挨得值了。”
他莞尔一笑,甚是可爱:“吃羊也是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