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药效的确是厉害,秦杳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伤都受过,但这次的痛感,却是前所未有的,那股从体内往外传的痛,让她无能为力。
伴随着疼痛,她觉得下面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她双腿不自觉的抽搐,两个妇人轮流在做着什么,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悲伤和疼痛已经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经。
帐内血腥味冲天,不受控制的弥漫到了帐外,茶烽就站在门口,他耳力好,清晰的听见了秦杳痛苦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她咬牙的声音。
士兵们一盆一盆的热水往里送,血水又一盆一盆的往外倒,茶烽就这样看着,鼻间充斥着散不去的血腥味儿,眼珠子都因此被染红了。
太阳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帐内的动静缓缓停下,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
两个妇人先出来,紧接着傅晚也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看见茶烽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直接倒在了地上。
茶烽这一拳完全没有收着力,是下了死手的,一拳不够,他紧接着就落下来第二拳,好在傅晚也反映了过来,立刻反击回去。
只是他功夫不如茶烽,根本就不是对手,不过茶烽大概是顾及着什么,打了几拳就停下了。
“你他妈疯了!”傅晚扶着营帐,弯腰揉着自己的肚子,仰头恶狠狠的瞪着茶烽,压低声音怒吼。
“我他妈就是疯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茶烽也把声音压低到了极致,他揪住了傅晚的衣裳,把一切都归罪到了他头上,要是他早点告诉他,他绝对不会让秦杳一个人对战乾邦的!
“你以为我不想?”傅晚被揍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现在又被拎着脖子,难受至极,一脚揣在了茶烽小腿上。
秦杳身孕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诊出来了,但那时候出征在即,箭在弦上,秦杳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就打断出征的计划,那时候两人分歧很大,他根本就拗不过秦杳,只能帮他瞒着,瞒着所有人。
他每天焦头烂额,生怕秦杳出什么意外,三天两头给她熬坐胎药,同时还搭配着温补的药材,想着不管怎么样,把胎坐稳了总不是坏事。
谁曾想两个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秦杳的脉象比寻常两个月的脉象虚弱很多,她的脸色和身体也每况愈下,这时候他才猛然察觉,这个孩子对秦杳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时间越往后,不仅胎儿有危险,母体也会被拖垮,那时候他就建议不要这个孩子,趁着月份小,对身体伤害不那么大的时候一了百了。
可是那时候他们恰恰刚到达北越边境,正是最忙,行军最快,打仗最激烈的时候,秦杳怎么可能这时候喝滑胎药,然后在床上静躺一个月呢?
若真的躺一个月,到时候她面对的就是两面夹击的场面。
毫无疑问的,秦杳拒绝的傅晚的建议,只是让傅晚尽力养护她的身体,吊住她的精神。
“......本来已经说好,解决了乾邦,铲除了呼延桀最后的底牌,她就悄悄撤回飞鸿关,谁知道......”
他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你他妈怪得着我吗?”傅晚很委屈,他只是没有话语权的治病救人的江湖野郎中而已!
听傅晚说完前因后果,茶烽不仅没解气,甚至还越来越气了,“是,不怪你,怪只怪你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狗屁王爷和这个该死的乾邦!”
“老子这就去砍了乾邦,然后再找你们算账!”
“你——”
傅晚没拦住怒火冲天的茶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狠跺一脚发泄悲愤,“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茶烽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傅晚猜测大概是碰上了什么意外,宋怀舟和姚之沅已经开始行动了,姚之沅先走一步,带着五万骑兵低调离开。
宋怀舟紧随其后,带着八万秦家军离开了风鸮城。
秦杳受伤不是秘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在接下来的交手中,秦家军的将士们变得异常勇猛,两天时间已经打得北越军挂起免战牌,直接避而不战,姚之沅那边更是顺利,敌军兵败如山倒,一日之下他连下敌军三座主城,风头无两。
外头打得火热,昏睡了两日的秦杳终于在清晨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脸上还是一片惨白,呼吸也是轻轻的。
外头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她觉得有些烦躁,还是第一次,她不想听见这些声音。
她缓缓把手放在了肚子里,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楚,她应该,是期待的。
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的时候,她去其实并不惊讶,她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受伤中毒都发生过,又没有彻底调理好,根本就不合适孕育一个生命。
老实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子嗣的缘分,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早,却也这么巧......
茶烽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不是别人,正是乾邦!他把乾邦的头挂在了风鸮城的城门上以此泄愤。
敌军群龙无首,乾邦手下的十万精兵瞬间丧失战斗力,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很快就被宋怀舟带人制服。
得到消息,秦杳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传令宋怀舟继续带兵进攻,同时让暗卫快马加鞭给池永松去信。
乾邦战死,呼延桀不会容忍荣戚扬继续在外,所以荣戚扬一定会回援,即便不是他自己,也会是他手下的精兵。
池永松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率领十五万兵马驻守在北境以北,北越以南的交界处,目的就是阻击回援的北越军。
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