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菽瑶就坐在彩蝶身边,长辈们之间相互敬酒说客套话,那都不是她们晚辈能插言的,于是便与彩蝶悄悄咬起了耳朵:
“听说你比我三姐姐还要早生上几个月,那我也应当叫你一声姐姐。”
照常来说卫菽瑶应当叫她“表姐”,可卫菽瑶却叫了“姐姐”,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彩蝶对这个四妹妹很讨厌起来,何况这个才是真真儿与自己沾着姑表血缘的妹妹。
是以也爽快笑笑:“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妹妹。”
“姐姐叫我瑶儿便成,家里人都是这样叫的~”
卫菽瑶本就处于病弱当中,说话轻声细语,自是对彩蝶的脾气。
“好,那就叫你瑶儿!”
几句寒暄拉近了关系,卫菽瑶便开始切入正题:“姐姐这回来盛京可要多住些日子,瑶儿带你去各处走走,盛京城里好看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可多了~”
这年纪的姑娘正是对外界充满好奇又贪玩的时候,听了卫菽瑶的话后,彩蝶不由心旌荡漾,当即应道:“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这话便叫卫菽瑶心里有了底儿,看来这对母女此次没有急着走的意思,想是要待上一段时日了。
这厢卫海饮下几杯酒,打开话匣子,便同孙行简聊得更加投机,谁也没成想他二人倒是聊到一处去了!
孟氏顾忌着身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卫萍,便悄悄用脚踢卫海,本是想提醒他收敛些,谁知卫海酒劲儿上头,根本不理解她的意思,回过头来无比惊诧的看着她:“夫人,你踩我脚干麻?”
“我、我自是不小心。”孟氏扫视一圈众人,尴尬笑开。
“可你一回两回不小心也就罢了,你怎的连着踩了我……”卫海在那掰着手指头数:“一下、两下、三下……”
孟氏觉得难堪,抬手一抓将卫海的手带到桌下,赶忙岔开话题:“老爷,你醉了!”
这世间哪有醉酒的人承认自己醉?卫海倔强回嘴:“我没醉!”
“你跟舅老爷聊得投机,以后来日方长,不必将酒都喝在今日~”孟氏哄孩子似的慢慢哄道。
随后又将目光投到孙行简身上,声音温温柔柔的,却似话中有话:“我听舅老爷在军中那些事迹也堪称传奇,只是跟在节度使身边这么多年了,立功无数,怎的也没捞着个一官半职?照我说既然这回来了盛京,不如就留下来好好享享福算了,何必再去那苦寒之地卖命受罪还落不得半点好处?”
孟氏敢说这话,是因着昨日卫文氏告诉过她,孙行简在威戎军中资历虽长,也时时跟在节度使左右,却至今没有品阶。
孟氏一琢磨,这话说得含蓄,可不就是证明了孙行简只是个跟班长随?
既然如此,她劝他留下来享福也合情合理,家里能吃饱饭,有仆婢伺候,又何必去边关伺候旁人。
孙行简听了这话只是没心没肺的笑笑,显然只当她是妇人见识,也未往心里去。倒是卫政沉默不得,出声说明:
“行简的确在威戎军中并无品阶,那是因为他是幕职,是节度使最信任的参佐,日常亦可参与谋议,协统戎务。这些年引领威戎军建功无数,立下汗马功劳!咱们卫家可以没有他,但威戎军却不能没有他。”
幕职?参佐?孟氏一介妇道人家虽听不懂这些名号,却也听出这个孙行简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长随跟班,而是真正能辅助节度使,带领威戎军的人物。
不由为自己先前说出的那些蠢话而后悔。
卫萍却是因着这番话对这孙行简稍稍改了观。先前听他高谈阔论只当是个兵鲁子,便瞧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想不到年纪尚轻,他竟能凭本事在军中搏得了如此高的身份。
如今再看孙行简,那是丰姿峻嶷,修眉俊眼,特别是军中将士独有的那股飒爽劲儿,真是让人着迷……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方才好像听到孙绿蓉说自己弟弟中馈犹虚?
也不知为何,卫萍突然就觉脸热心燥,好似怀里揣着个小兔子。
虽则她已是彩蝶的娘了,比这孙行简要长个五六岁,可世间哪个女子又不仰慕英豪呢?
卫文氏眼光老辣,一眼便看出自己女儿盯向孙行简的目光有些怪异,便抬手扶了扶额:“我这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是今日高兴点了那么一小口酒,就开始头晕目眩……”
“那母亲,不如孩儿给您请大夫来瞧瞧吧?”卫政关切道。
卫萍也就近扶着卫文氏的胳膊:“母亲,要不您先回房休息休息?”
“大夫就不必了,萍儿陪我回房说会儿话也就好了。”说着,卫文氏便扶着女儿站起了身,作势要往外走。
可卫萍扶着她的手却迟疑了,目光闪躲,最后落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彩蝶,快扶你外祖母回房歇息歇息,好好给你外祖母揉揉腿!”
彩蝶应着“是”起身,从母亲手中接过了外祖母,搀扶着她往外头去。
卫文氏眉间的“川”字越聚越深,她看出卫萍是想留下来,女儿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只消一眼就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