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卿臣想要她死?
这念头甫一闪过卫菽晚的脑中,便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感觉,她离开铁棂子这侧的风口,靠到了监牢的泥墙上。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监牢外悬着的那一盏油灯上,仿佛这点光亮能将她的遍体恶寒驱散,能将她的心照亮堂一些。
灯火跳跃,不时发出哔剥声,卫菽晚盯着它久了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心底某处似破了一个洞,不停的有寒气往上涌,随着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脚皆是冰凉。
自从重生回来后,她开始努力反抗一切不公,故而这些日子她过的并不太平。她被宋子忱陷害,被云安郡主算计,被雁荡山的山匪抓走,甚至还碍了温贵妃的眼,险些变成梅园中的一缕冤魂。
可一次次她都有惊无险的度过,这其中少不得厉卿臣的插手,不知不觉中她已将他视为自己命中的贵人。可想不到这么快,她就成了他的一步弃棋。
是了,是她太天真了,她怎会因为被救过几回,就将他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她竟然蠢到拿他谋逆的罪证要挟他来救卫家!
他是厉卿臣啊,小谯川王,未来连天子都要叫一声“义父”的摄政王啊!
她这点小算计,竟指望能威胁住他?
懊悔之意从卫菽晚的心底不断翻涌,她自嘲一般冷笑两声,可笑到第三声时她叫笑不出来了,她抱着自己埋头在膝上啜泣起来。
她大抵是真的错了,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抵抗不复仇,照着上辈子的命运进行,最终只有她一人死在宋家。可她偏要反抗偏要惩戒坏人,如今整个卫家都要折进去了……
她还曾以为重生是老天对她的怜悯,原来不过是变本加厉的磋磨!
低低的呜咽声,混在风口处灌进的幽咽风声里,愈加显得凄凉。
跟在狱卒身旁正往女牢深处走的元悫,不由驻了驻足,转头问那狱卒:“这哭声,莫不是卫姑娘?”
狱卒脸上讪了讪,跟着点了点头。上头今晚已经刚交待过了,往后谯川王府的人来探监,不得阻拦,一律行以方便。可见谯川王府的人是连自家大人也不敢得罪的,故而他也生怕被他们误会卫家人在他手里受到什么不公。
于是赶紧跟上一句解释:“不过大人放心,从卫家家眷进了大理寺狱后,还未受到过任何刑罚,提审都没有过。”
听了这话元悫便稍稍放了心,不然回去还真不知如何给小王爷交待。其实卫姑娘哭也是人之常情,一位尊养高楼的千金小姐,突然沦为阶下囚,难免一时不能接受。
叹了口气,元悫便提步继续往前去:“带路吧。”
狱卒赶忙请着人往里头走,带到了地方便主动将卫菽晚所在监牢的牢门打开,方便元悫进去送下东西。
从两人走近这边时,卫菽晚就已有所觉察,这会儿已抹干了眼角的泪迹,抬眼看着元悫。
她目光里没有怯懦,只有倔强。就像一只羽翼未丰却也不肯认输的雏隼,面对强大的来犯之敌,依旧双目如炬,不敛锋芒。
此刻的卫菽晚其实很想问他一句:怎么,这是投毒不成,厉卿臣又派他亲自来手刃她了么?
不过这话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元悫打从一进牢门就被卫菽晚这样不友善的盯着,这跟他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他家主子将她们一家给害得坐了牢一样。
“卫、卫姑娘。”元悫结巴着先打了招呼。
卫菽晚却连面上功夫也不屑作,将头转向一边。
瞧这副样子,元悫深知自己不受待见,说太多也没用,于是一边将手中食盒里的精美菜肴一样样摆出来,一边安抚了句:“卫姑娘不必太心急,我家小王爷正在为您的事走动,必不会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