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桓矍然一惊,愕然瞠目,身子不由也晃了晃。似乎是直到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他纠结曲回了多时,最后还是没计奈何,彻底认了命:“好,我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明叔父,求他相助小王爷……”
厉卿臣冷俊的一张脸,终于因这句话回了几分暖色,满意的朝左桓颔首,二人算是达成了协定。
临走时,厉卿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交待了句:“卫家就算得你叔父相帮,也非三五日就能重获自由,在大理寺狱的这段时日,还请你叔父在吃食上格外优待一下。”
*
深秋傍晚的牢狱里既潮湿又阴冷,且整间牢房中弥散着一股霉腐恶臭的气息,让到此时还未能吃上一口晚饭的人,一点胃口也无。
卫菽晚抱膝坐在靠铁棂子的一侧,虽说这里冲着风孔会更冷一些,可那些不好闻的味道也能被灌进来的风驱散,让她舒服一些。
卫菽瑶却不同,她坐在这间监牢的最里侧,她宁愿没那么多讲究,也不想自己着凉。她知道在这种地方若是生了病,定然是没有大夫来看她的,更没有药可以喝,她不想病死在这里。
两姐妹昏昏沉沉的,皆是半睡半醒的样子,突然间安静的牢房响起了动静,令她们惊醒过来。
“吃饭了,吃饭了!一炷香后来收碗筷,都动作快点!”
狱卒提着食盒从南头往北头走,逐间将饭送下,前面那些监牢他只需将碗筷放到铁棂子外即可,囚犯们会自己伸手将碗端进去。可到了卫菽晚和卫菽瑶这一间,他却将牢门上的铁锁链打开了,然后将整个食盒递了进来。
语气也比对待前面那些人要和蔼许多:“你们这个我明早再来收,不必急,慢慢吃便是。”
说罢,狱卒又将牢门重新锁好,转身回去。
卫菽晚和卫菽瑶皆有些意外,显然这是有人打点过才会有的待遇,卫菽瑶只意外了一瞬,接着就高兴起来,凑上前将提盒里的碗碟一样一样取出,朱朱白白的,竟在草垫子上铺出了一桌小席面。
两日了,她没吃过一点像样的饭菜,那些米里夹着沙石草芥,甚至还有馊了的!
她就这么挨了整整两日,如今总算有一顿像样的饭菜了,卫菽瑶片刻不愿等,执起竹筷来就夹起一块烧肉送进嘴里。
“好吃!三姐姐你不吃么?”
卫菽瑶一边咀嚼着香而不腻的烧肉,一边转头问着仍在风口处枯坐着的卫菽晚。
卫菽晚语气淡淡的,显然也没什么力气:“都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你就敢吃?就不怕是陷害我父亲的那些人又动了心思,想毒死我们?”
这话叫卫菽瑶脸色一白,赶紧吐出了口中未咽下的肉块,圆瞪着一双眼仔细琢磨了琢磨,脸色渐渐又恢复如常。
莫名有些恼了起来:“三姐姐是故意用这话来吓我对不对?就算真有人陷害二叔,他们也是冲着二叔去的,咱们被关在女牢里,那些人怎会将心思动到咱们这儿来?”
“要我说,定是盛公亦或紫俏妙香他们在外拿银子通融,才将这些送进来的!”
自以为想通了此结,卫菽瑶又安心的动筷去夹那烤肉,可刚一入口,沉默了半晌不言的卫菽晚又悠悠开了口:
“他们想让我父亲将这莫须有的罪名认下,必然要不断设法给他施压,通过对家眷下毒最容易达到目的。到时我们半死不活,我父亲多半就会妥协,用自己的命换卫家其它人的生。”
“卟卟卟——”卫菽瑶再次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这回吐得更为干净,连汁水都没敢咽下!
待嘴巴里清理干净了,卫菽瑶觉得自己安全了,这才急道:“卫菽晚你能不能一次将话说完啊?你诚心折腾我是不是?”
卫菽晚冷眼瞥向她:“你该谢谢我方才救了你一命。”
卫菽瑶拢着细眉,不忿道:“现在又不能证明这些饭菜里确实有毒,我不吃也只是怕那万中之一的风险,如何就成了你救我一命?”
卫菽晚轻笑着,将目光从卫菽瑶的脸上移到那几碟菜肴上。
“这些菜色看似丰盛,可实际对于羁押在牢中两日不能吃上油水的犯人来说,最被吸引的还是那一碟烧肉。”
卫菽瑶听着她的分析,目光也循她眼神落在那碟烧肉上,的确,这正是她接连夹了两筷的那道菜。
“所以呢?”卫菽瑶催问。
“所以若真有人下毒,无需在其它菜肴上下功夫,只消将毒下在这碟烧肉里便可。而且这一碟烧肉也只有六小块,多半是不会被剩下的,毒物的摄入量自然也就在那些人的掌控之中,不会失手。”
此时卫菽瑶盯着那一碟红光诱人的烧肉,只觉毛骨悚然,“你真就断定它有毒?”
“因为我知道若是盛公或紫俏她们能使银子通融的话,紫俏必会亲自给我送进来, 不会就这么一句话不捎,让狱卒直接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