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盯着火苗窜动的火堆,火堆里时有霹雳爆炸声发出。
任务失败回去会怎样?
还回得去吗?即使没被处死,也毒发身亡了!
她沉声说:“任务失败啊,回去自裁以死谢罪是恩赐,多半会被‘家里人’处以极刑!”
赫连长泽呢喃重复她那句“家里人”,后问,“你们的家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已经这样了,横竖是死,那至少让他活下去吧,她想让他活着!
她说:“具体位置不知道,我出来时被下了迷药,又被蒙着眼睛,只能凭着感觉猜,大概一直再往北走,马车行了两月有余,才到京都。”
“那里是座山,我们被关在里面,与世隔绝。”
他静静地听她说。
“至于有些什么人,都是孤儿,有的两三岁就被卖进去了,有的五六岁,进去后无止尽地训练,训练杀人,也要习惯被杀,最后训练成听话又厉害的死士!”
“进去的时候几百人,最后剩下的,大概有十几个吧!没有名字......”
赫连长泽讶然,“剩下来的那十几个,都有谁?记得吗?”
她苦笑,满是无奈,她也想记住的,但是做不到!
“都戴着面具,不能取下来,谁的面具掉下来,就会被丢进栅栏里去喂狼!没人敢取下面具,没人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脸,所以我们护面具跟护命一样,所以也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越听越惊心,赫连长泽望着那张小脸,徒生悲悯,“那你进去的时候是多大?是怎么进去的?”
云生叹气,伸手张开,“五岁!我进去的时候大点,开始记事了!”
她又收回三根手指,留下食指和中指,“是二两银子卖进去的!卖了两次!”
赫连长泽望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突然就转头,跟他视线相接。
她静静地说:“我其实有机会离开那里的,那时候头儿说,若是有人呆不下去,只要拿出二两银子来赎回自己,就可以离开!”
她努力隐忍,哽着喉头,无声咽着什么,最后开口说:“我,拿不出二两银子,所以,又把自己卖了一次!”
二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人的一生吗?赫连长泽想,原来他是这么不懂这世道!
“这辈子,我就在挣这二两银子!我现在可以挣好多个二两银子,可是,我再也买不回我自己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的隐忍,无从诉说,这一刻,她把所有的伪装都卸了个干净,露出她血淋淋的过往给他看。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望着自己,赫连长泽渐渐无法招架,却又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他静默着,无声地与她相望,原来她活着是这样不易。
他想起那夜,他独自在房里搂着那个人,那个人在怀里一点一点逝去,变冷,变硬,他只有哭,一直哭......
原来有人跟他一样痛,为了活着是这样难!
他轻声问:“你,试着逃过吗?”
她摇头,沉声道:“不敢!逃的人都剁了,剁了喂狼,剁了喂狼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在高台上看着!”
她低下头去,声线减缓,“要是有人没看,或是没好好看清,就会被挖了眼睛......”
纵使是堂堂九尺男儿身,又纵横沙场数年,赫连长泽也不寒而栗。
她温吞着细说:“别说跑了,就是跟同伴厮杀时,手下留情,就会被挑断手脚筋任其被同伴杀死,你不杀死的人,会杀了你!”
“或是废了武功,锁进黑洞关禁闭。再从头开始练武,什么时候能打败所有同伴什么时候从黑洞出来......”
说了这么多,除了最开始的激动,此时只剩平铺直叙,她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赫连长泽知道,她说的就是她自己,她没有哭。
他轻问:“关了多久?”
她就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说:“三年!”
三年不见日月,又被废了武功,在不见日月的黑洞里呆三年,还要不停地练武,不停地作战,可想而知。
他心揪了一下,不自主的伸手,指腹轻覆上她的右眼,轻抚。
她不躲闪,也不得寸进尺,就这么任他轻抚,仿佛这轻抚可以抚平那三年的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