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其实在此事中别无选择,因为她是一个一贯将别人的处境放在自己处境之前的女子。
即便有所抵触,她也不会公开反对她的父亲,如果朵儿不反对,这件事便成了一半,接下来的问题,是徐福需要考虑的。
他绝不可能同意头曼的决定,但这又关乎到头曼单于的威严、关乎朵儿的颜面,也关乎到整个匈奴的尊严。
如何回绝,倒是一件比较棘手之事。
倘若公开拒绝,开罪单于是必然,重要的是,公然回绝,对于朵儿来说也太过残忍了。
一个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女子被当众拒绝,是一件极为耻辱之事,当事者一定是羞愤欲死,更何况是匈奴人为之瞩目的“天女”。
自己拒绝了单于,等同于拒绝了朵儿,朵儿将以什么样的面目再去见她的信民?
不幸中的万幸,现在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单于首先需要说服他的臣民,再然后才是说服他,他可以不必这么快就做出选择。
单于与那老者的争执还在继续,双方都不再试图说服对方,只是固执的重复自己的意愿,终究是头曼更为大度一些,他言辞诚恳说道:“尔等信吾,吾日后定会给尔等一个交代。”
这已经是单于极大的妥协,老者此时不下台阶,恐怕再有三言两句就下不来了,老者出奇知趣,愤愤然无奈退下。
场间再度陷入鸦雀无声的氛围,老者是匈奴部族中最德高望重的族尊,此前提议驱逐朵儿的母亲,便是他一言说动了单于,匈奴才得以恢复先前的平静。
如今单于竟然不为所动,他们不得不重新衡量这个陌生中原人在单于心目中的价值。
这一次的沉默相较与前次明显不同,因为他们只是沉默,而没有向前次一般做出表态,或许是在权衡利弊即将得失,又或许是无声的抗议,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便过得去。
单于身侧左右大将再次走向台前,一如既往平静道:“谁还有异议,请上前来。”
单于还是打算用无可匹敌的强势,来迫使众人认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他无法再问计与徐福,因为此事本是要在徐福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现在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他要同自己的臣属战斗,同时也要与一心想要离开匈奴的徐福战斗,也许,他还要与自己的女儿战斗。
头曼挑了挑眉,巡视周遭,又看向更远一些的地方,他自信自己的强势能够压倒在场的所有人,他自信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或许此事如此粗暴对待,会为今后埋下诸多隐患,可他一时也顾不得太多,当前要紧便是要留下徐福,他想要尽快让这件事成为既定事实。
头曼眼角的余光刻意留意徐福,徐福并没有做出想象当中的否定举动,他复又留心观察朵儿,朵儿亦无反常举动,只是面目间略有忧心。
他满意一笑,自觉欣慰不已。
此事事先没有与朵儿明言,他最担心的是连朵儿也公开反对,虽然自己所做之事亦是她的心愿,但他深知女儿为人,朵儿明事理,从来不行失道失德之事,该不会如此轻易接受。
大概,他还是不够了解她的女儿,正因为朵儿明事理,所以她才会一再背离自己的底线而去容忍父亲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