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来时正是夜深,于殿前拜过嬴政,见嬴政的脸上毫无表情,看到只有冷漠,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寒意。
王翦身经百战什么没有见过,他害怕什么?但是今日他见到嬴政,似乎是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君王,没有任何人的情感的君王。
王翦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恐惧,他侍奉过三代秦王,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君王与他的祖辈不一样,他比他的祖辈、父辈更像一个君王。
如果说他的祖辈、父辈是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利剑,那么他便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而且这把利剑没有鞘,他的可怕并不在于隐藏,而在于势不可挡的锐利。
嬴政站立在秦赵地图之前久久凝视着,目光停留在秦国与赵国接壤处太行山东麓,他沉默许久,王翦也等待许久。
王翦伐赵之后,桓崎又再次大败赵军,赵国在西在南,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秦军的能力了,然而李牧却主动让出云中郡,令嬴政始料未及,这打乱了嬴政心中所有的计划。
他原本想要的是王贲的北线秦军一举击败李牧,因此才以二十万重兵北上,这是南线进攻赵国邯郸秦军的总和,如此重兵可见其用心,即便不能击败李牧,只要能牵制住李牧,那么南线进攻赵国的秦军便无后顾之忧。
现下情势不同于事先预测,他想听一听这位百战老将的意见。
嬴政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冰冷沉,淡淡的说了句:“李牧出乎寡人的意料,竟然放弃了对赵国来说至关重要的北方三郡,反而让我秦军接手防御戎狄匈奴,眼下李牧似乎由赵国云中郡南下了,现在不知所踪,他将是我秦军的最大威胁。”
嬴政言语平静,然而王翦却从中听出嬴政心中的极大不悦,这种不悦源于秦军战败,却似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夹杂其中,他在仇恨什么?
两国交战,胜负难料,秦军并没有战败,似乎不该有这般仇恨才是,他在恨赵国?恨李牧,还是另有其人?
听闻李牧弃城,他亦惊讶,于是问道:“难道我大秦北上大军没有牵制住李牧吗?”
嬴政还是淡然一说:“你是在质问寡人失策吗?”
王翦心中再起忐忑,他的确有质疑之意,否则也不会有此心知肚明的刻意一问,君臣相处许久,王翦何尝不知嬴政秉性?
君王既不想让人干涉,却又来征询自己的意见,这仿佛让他骑上了一头猛虎,且骑虎难下。
王翦不怕虎,在他看来,嬴政是一把锐利的剑,锐利的剑纵然威力巨大,然而也容易折断,一把好剑并非只有锐利便足够了。
他没有丝毫不臣之心,只想保护这把秦剑,磨砺这把秦剑,使这把秦剑成为一把真正的好剑,无敌于天下。
王翦谦卑垂首,毫无元老的娇纵,也无大将军的威风,就像是一个年迈宫中老侍从,他拱手说道:“臣不敢质问王上,只是秦军北上,王上运谋长远,事关秦国东出,臣必须要十分确认。”
嬴政微笑道:“确实如此,老将军有何建议。”
王翦道:“既然如此,王上莫非还要伐赵?”
嬴政道:“将军以为秦军当下不可伐赵?”
王翦道:“北路无功而返,臣以为伐赵可以延缓,等李牧大军回到北方,再东出太行突袭赵国南部,否则正如王上所说,李牧及麾下十数万赵国边军,才是秦军伐赵的真正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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