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终于回过头,眼睛直直的盯着王翦,沉默了片刻说:“你竟然要寡人延缓进攻赵国,你可知寡人为了进攻赵国都放弃了什么?”
嬴政声音不大,却听得王翦心中诚惶诚恐,言外之意他自明白。
此事涉及君王私事,他或许知晓嬴政于国之心,却不谙嬴政私心,因此不好评判。
君王无家事,若是君王以私心领国,难免误国,所幸嬴政迷途知返。
王翦思虑片刻后说道:“国事大于私事,王后身为赵人,不愿秦赵开战而欲图干涉秦国朝政,情有可原,而我王不为私心所动,更是秦国大幸。”
嬴政终于露出表情,他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开心,开心的面庞扭曲的甚至有些狰狞。
嬴政笑道:“所有人以为寡人只是放弃了一个女人,连大将军也这般认为,大将军可知这个女人对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翦再次垂首道:“臣知王上看重王后。”
嬴政说:“大将军既然知道寡人付出的代价,那便不该劝说延缓进攻赵国,伐赵之事刻不容缓,既然早已决定便不能更改,大将军与寡人也为此付出很多心血,寡人请教大将军,若此时继续伐赵,大将军以为秦国该当如何?”
王翦沉默,君王如此坚决,足可见其灭赵决心,秦国灭赵势在必行,然而眼下情形,王翦认为秦国停止伐赵最为稳妥。
当下并非是灭国的最好时机,原因有二——
其一,秦国东出国策剑指天下,实非一国,赵国虽尚存北郡边军主力,赵国已然无力对秦国形成威胁,更无力阻止秦国东出列国,当此之时秦国大军主力不该一味与赵纠缠,而应该趁机腾出手脚向其余诸国施压,不与列国喘息之机,为将来灭六国做好准备。
其二李牧麾下赵国边军实力尚存,且行踪不定,秦国贸然举大军压境,长途跋涉深入赵地纵深,凶险未知必定受阻,且灭国之战耗费过甚,将会牵制秦国大量国力,恐怕列国闻之蠢蠢欲动。
王翦深知以此无法说服嬴政,嬴政伐赵之心不灭,他又该当如何进言?
王翦沉默低头,更显老态龙钟,嬴政脸上颜色有所缓和,却不由摇了摇头,王翦曾于雍城护驾有功,王氏对于自己的忠心无可非议,然而眼前的王翦的确已经老迈,好像也不太听自己的话了。
王翦拱手说道:“王上再行伐赵,其实并非不可。”
嬴政笑了笑,心中略有安慰。
王翦继续说道:“虽然我秦军未能在北线成功牵制歼灭李牧,然而此前一战秦军几乎占领上党全境,由上党高地秦国依然有多条进攻路线,主动权依然在秦国手中。”
嬴政问道:“再次伐赵,我大秦锐士如何进军?”
王翦说道:“臣以为,大军东出太行山过上党屯留,继而渡过漳水,进攻邯郸卫城信都、武安二地,先扫清邯郸外围赵城,再从西南两面向邯郸进军,如此邯郸唾手可得,赵国灭亡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