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相邦以为在下不利秦国,杀了在下便是。”
吕不韦摇头说道:“先生是鬼谷高徒,死在本相的手中,死在秦国,于我不利,于秦国不利。”
徐福反问道:“那相邦该当如何处置在下?”
吕不韦轻捋下颌胡须,似乎如何处置徐福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他拧眉思虑良久说道:“倘若秦国需要先生呢?先生会留在秦国吗?先生只要留在秦国,便是对秦国有利,秦国自然高官厚禄供奉先生。”
徐福深知,鬼谷的名声在外,能够掌控鬼谷门生自然是好的,世人皆知,鬼谷出则天下乱,秦国如何能放任一个鬼谷门生游荡天下?
无论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对于秦国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只要鬼谷门生留在秦国,就会产生一些有利于秦国的反应——
鬼谷门生留在秦国,就代表了鬼谷选择了秦国。
当今天下,选择秦国,最好不过。
徐福想了想说道:“我若是不愿意呢?”
吕不韦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说道:“此事,恐怕由不得先生选择。”
“我答应你。”徐福淡然回答道。
吕不韦顿时一愣,他没有想到徐福如此爽快的答应,他原以为徐福会宁死不屈,他甚至想好了如何杀死徐福,而不使徐福鬼谷门生的身份使得秦国受到天下人的诘难。
然而他转念便想明白了,想来是他太过高估徐福的意志了,即便是鬼谷门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面对生死,还是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我可以答应你为秦国做事,却不一定留在秦国。”徐福补充说。
将将恢复平静的吕不韦又是一惊,心中暗自思忖,此人该不会是为了活命而假意投效吧。
“先生乃是鬼谷门生,说话不会不作数吧。”
“自然作数。”
“先生教本相如何相信呢?”
“咸阳不太平,在下愿助相邦一臂之力。”
吕不韦一笑,表情不再如同先前一般难看,他终于站起身来到徐福跟前,与徐福对坐。
“先生且说一说,咸阳如何不太平?”
徐福拱手道:“眼下咸阳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而秦国看似强大不可撼动,其实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吕不韦面色一滞,眼睛变得尖锐而狠毒,像是猛兽面临威胁那般警惕。
如今列国眼中的秦国正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徐福却说暗潮涌动,摇摇欲坠,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在他治下的秦国,还有他看不到的地方吗?
没有人比吕不韦更清楚咸阳的形势了,秦国朝堂的确还隐藏着不少危险隐患,例如旧氏族反对秦国新法,暗自结党抵抗,这可称得上暗潮。
他作为相邦,对此早有应对,成蛟之乱作罢,旧氏族又接连遭逢打击,如今已然势弱,即便尚有余力,恐怕再也无法威胁到秦王地位。
徐福坦言道:“秦国之危有其三,旧世族势力根深蒂固难以铲除,妄图颠覆秦国现行体制之心不死,此其一;列国视秦国为虎狼,一心想要合纵灭亡秦国,此其二;秦国朝堂势力划分庞杂,各势力羽翼渐趋丰满,随时威胁到王权,此其三。”
在吕不韦看来,徐福此刻与那些凭借口舌之利来获得他青睐的人无二,他口中秦国之危,不过是骇人听闻罢了。
吕不韦嗤笑一声道:“本相眼中,旧氏族不敢妄动,列国强弩之末有心无力,秦国朝堂也有本相镇压,一切尽在掌握。”
“在下学医,深知一种病症或许不能置人于死地,但若是多用病症同时爆发,恐怕事到临头,相邦难以招架。”
“诸多病症?”
吕不韦不得不再生警惕,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他是当局者,而徐福就是旁观者。
“何以见得?”
“在下初来乍到,听闻长信侯嫪毐与秦王不睦,深宫秘闻,早已街巷尽知了。”
吕不韦眉头紧锁,嫪毐曾是他府中门客,倘若嫪毐行事莽撞,那么他也难辞其咎。
怪只怪嫪毐太过张狂,竟似不留余地,这虽然让他这个秦国相邦极为难办,倒也不是不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