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嫪毐,不足挂齿。”
“恐怕,不如相邦想象中那般简单,嫪毐背后有太后,太后背后有赵氏贵戚,相邦一己之力,当真能与之周璇吗?”
吕不韦冷笑一声道:“老夫经营秦国十载,当真就一无是处吗?莫要忘了,王上唤我作‘相父’。”
吕不韦自信,自己背靠秦王,旧氏族也好,太后、嫪毐也罢,都不能动摇他在秦国的根基。
“相邦以为,秦王与相邦同心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不亚于惊雷,吕不韦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有人能够动摇他的根基,那便只有秦王。
“相邦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是将自己与秦王看做了一体。”
“难道不是吗?”
吕不韦虽然惊诧反问,不待徐福开口,他就已经不需要徐福回答了。
至少,曾经的肯定变成可不确定,甚至于否定。
他以为他与秦王同心合力,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怎会不明白?
秦王虽然长大了,但在吕不韦眼中依然是个孩童。
现在,有人告诉他,不能再将秦国看做孩童了。
这是徐福善意的提醒,吕不韦应当感激,他身在高处,总是会被层层叠叠的云雾挡住眼睛的。
“在下看来,秦王是秦王,相邦是相邦,并非一体;太后是太后,嫪毐是嫪毐,也并非一体,秦王、相邦、太后、嫪毐,各有矛盾,各有牵绊,也不可混为一谈。”
徐福如此说,吕不韦不置可否。
他以为秦国的危机是君王与旧氏族以及太后之间的矛盾,这很好解决,使三者相互制衡,便能万无一失。
他以为他的对手只有一个,现在看来,他是错的。
他的对手至少有三个,其中或许包括了秦王嬴政。
徐福方才提及嫪毐的言外之意是——
这咸阳城,当下最危险的不是嫪毐,而是他吕不韦!
吕不韦反倒心平气和问道:“先生以为,老夫该如何?”
“相邦在秦大权在握,而秦王处处受到相邦肘制,相邦以为秦王当如何?”
徐福似乎有意恐吓,吕不韦轻蔑一笑。
“本相一心为秦,莫有半分不臣之心,王上会看在眼里的。”
秦王唤他做“相父”,便是吕不韦的最大依仗,即便嬴政对他有异心,难道还能罢了他的相吗?秦王能离开吕不韦吗?
“当然,相邦灭周国,攻并赵卫、立三川、太原、东郡,为秦国鞠躬尽瘁,立下不世之功,已然实现了平生所有的抱负,何不功成身退?”
“本相有生之年,要为王上扫清一切障碍,到那时自会离开。”
“相邦是认为当今秦王不可教?”
“我王聪慧睿智,必能成为一代圣君。”
“我曾在齐国听一个少年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他家有一个管家,他的父亲死后处处管着他,他虽然知道管家是为他好,但心中还是痛恨大于敬重,少年在管家面前,不得不虚与委蛇。”
如此,算是直言相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