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夏禹川跟贺镜皮相清俊,不像是军旅之人五大三粗,可到底体格放在那里,何况风雨兼程,他二人身上还穿着戎装,怎么都不会看不出来是军人,何况被错认成倌儿?那二人这般说话不过是存心羞辱罢了。他们瞧不上采儿谄媚逢迎,却更加嫉妒萧烟少年英才,因妒生怨却又达不到萧烟那样的成就,便也只好恶意揣测,最好给他也按上一个媚上的名头,才好让自己心理平衡一些。
夏禹川一眼就洞穿了两个将领的心思,只觉可笑,但贺镜看不透这些,他只知道萧烟被人恶意侮辱了,脾气当即就炸了,没忍住呛声道:“瞎了你的眼了狐媚讨好,指挥使进城的书信昨日就差人送到了,尔等玩忽职守不晓得内情便罢,偏生还要舞到人前来卖弄,莫不是生怕别人不晓得邺王手下有你们这群草包?”
两个将领被贺镜连珠炮似的话骂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原地,采儿站在那里一脸惊讶地看着贺镜,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少年训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还能如此犀利。
“你也是,盯着小爷做甚?欺软怕硬的东西。”贺镜看见采儿更来气,他在大太阳下面站了好一会儿连个避暑的指示都没有,这两个草包夯货一来,椅子茶水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是膈应谁呢?
“你!”采儿被他一句话说中了痛点,气得脸红,却又说不出话反驳,只得虚张声势说了句:“不懂礼数的东西!”
“对,你懂,你最晓得欺软怕硬那一套了。”贺镜回嘴道,夏禹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少说两句,当心指挥使扒了你的皮。”
说话间两个将领也回过味来了,脸色一变,瞧着贺镜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揍他:“黄毛小子,你刚刚可是骂我等?”
“怎的,原来二位也是听不得别人说的么?”夏禹川把贺镜揽到身后,对上了其中一个将领的目光,说来也怪,萧烟手底下的兵哪怕是相貌秀气的燕双飞身材都长得高大威武,倒是邺王手底下的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看着倒是壮了,可惜一个个都像再世安禄山,不甚美观。
夏禹川比那两个将领还要高些,此时神色平淡地看过去,竟也生出些许威严来:“进门时听你们说我家指挥使是兔爷,我还当这边的人情就喜欢这般开玩笑,原来是我想错了么?”
“玩笑?谁同你开玩笑!你们跟那萧烟细胳膊细腿像个娘们儿似的,可不就是兔爷。”将领嗤笑一声,挥起拳头朝着夏禹川的脸就要打,瞧着气势汹汹挺能唬人,实际上空有蛮力毫无技巧,后者腰一扭轻巧躲开,随后一脚踹在那人下腹,前一刻还一脸凶悍的将领痛得向后踉跄几步。
夏禹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抓住面前的手腕一拧,卸了对方手臂,而后拳头照着柔软的肚腹就是一通拳脚。
另一个将领见他不好惹,趁他揍人的功夫拔出佩刀朝他后背砍了上去,夏禹川转身躲开,反手抓住了对方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人抡到了地上,顺势卸掉了对方手里的刀,将领痛得惨叫出声,夏禹川把他按在地上,身上汗都没出,只笑道:“听说你们这里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将领没注意听夏禹川话中的奇怪之处,只在地上一个劲儿挣扎,夏禹川也不理会,屈起大腿把他压在地上,左手揪起他的头发,右手拔出腰间的龙雀刀,几乎是贴着头皮削掉了将领的头发,削完还抓起那人的腰牌看了一眼,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都尉?我当多厉害,打架不行也就算了,军职也赶不上我们指挥使,你说说你,怎有那脸瞧不起人?”
夏禹川看着不声不响,采儿也就没把他当回事,结果他转眼就把邺王手底下重用的两个将领按着揍了一顿,采儿脸都白了,生怕他下一刻把自己也打一顿,满身横肉的都被揍得惨叫,他细胳膊细腿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他踉踉跄跄地推开房门进去找邺王了:“王爷,打起来了……”
不一会儿邺王就被采儿扶着出来了,旁边跟着老神在在的萧烟。
“要是知道这么容易让邺王放指挥使出来,我俩就该早点打。”贺镜在夏禹川身边自以为小声的说道。
夏禹川一言难尽地看了贺镜一眼,朝邺王和萧烟不卑不亢地行了个拱手礼:“邺王、指挥使。”
“你们在做什么?”邺王瞧着两个被揍得爬不起来的属下,脸色难看道。
“没——”贺镜刚开口,夏禹川立刻抢断道:“切磋。”
说完一脸无辜地看着邺王。
“切磋你把人打成这样,你刚刚是不是还想打我?”采儿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没忍住插嘴道。
“采儿,有你什么事?”邺王叱了一句,转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夏禹川,话却是对着萧烟说的,显然很是不高兴,“萧烟,我记得同你说过的,军令大如山,你的手下这般肆意妄为,是你的失职。”
正面打压不成,开始找茬了,夏禹川心想,正要开口说话,又听见贺镜用之前的音量嘀嘀咕咕:“啧,用得着的时候一口一个小烟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叫心肝宝贝,用不着就是萧烟了。”
萧烟:“……”
夏禹川深吸一口气,装作没听见贺镜的话,若无其事地道:“王爷误会了,指挥使抓军纪向来严苛,上月打架斗殴刚叫打了板子,若非是两位将军执意要求,属下也是不敢的。”
夏禹川这句话说完,至少沉默了四个人。
萧烟:“……”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贺镜:“……”指挥使好凶。
两个将领:“……”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邺王听完夏禹川的话若有所思,脸色微微缓和,也不再为难萧烟,而是不痛不痒地对夏禹川说道:“即便是切磋也该点到即止,你看看把两位将军打成什么样了?”
“若不是点到即止,这位将军被割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了。”夏禹川说道,他这句话的确不是直大,不过他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给邺王留下一个年轻气盛好拿捏的印象。他从刚才到现在说的两句话都只有一个目的——让邺王注意到他。
邺王要打压萧烟,势必要分化他手中的权力,但贸然往他身边安插人不仅会遭到萧烟治下军队的排斥,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萧烟的手底下提拔新人,影响力不会像萧烟那么大,又能刚好分化他的权力。
但提拔什么样的新人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聪明,否则就是第二个萧烟;也不能是萧烟的亲卫,这也是邺王明令要求燕双飞和凌云留在魏州的原因。
而夏禹川表现出来的特征刚好符合提拔新人的要求,“指挥使抓军纪向来严苛,上个月打架斗殴刚叫打了板子”是在说他跟萧烟不和;“若非是两位将军执意要求”则表明了他急功近利,沉不住气,而最后一句状似狂妄的话,则是向邺王表明他的能力不差,却也年轻气盛好控制。
邺王忽然转变的态度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是不出所料,今夜他就会差人传唤自己了,夏禹川想,其实贺镜也没说错,的确是要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