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时,邺王遣人避着萧烟把夏禹川带到了面前,看着懒洋洋躺在采儿腿上的邺王,夏禹川把情绪藏进眼底,不卑不亢行礼道了句:“邺王。”
“嗯。”邺王应了一声,自顾自闭着眼睛享受着采儿给他的按摩,也不搭理夏禹川。
夏禹川耐心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装作不耐烦却又强行压着脾气道:“邺王若是无事,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小烟儿可比你沉稳多了。”邺王这才睁开眼睛,却也不从榻上坐起来。
夏禹川心道一声老狐狸,上来就踩一捧一挑拨离间,面上仍旧装得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道:“邺王看好指挥使,叫属下来做什么?”恰到好处的逾越失礼很好地演绎了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形象。
邺王果然满意地眯了眯眼,朝采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乖巧的从榻上下来,赤着脚给夏禹川倒了杯茶。
看来这玩物也不好做啊,上位者一个眼色,让干嘛就得干嘛。夏禹川想着,却没接那杯茶,而是看着邺王道:“王爷这是何意?”
“你在小烟儿手底下做事如何?”邺王状似关心地问道。
“不如何。”夏禹川生硬地道,语气中难掩怨怼,“每日正常训练,正常休息罢了。”
这就是不得重用的意思了,邺王想着,抬手让采儿扶他起身,一边道:“小烟儿把他的龙雀刀给你了,看来很是看重你啊。”
“看重我?”夏禹川当场就炸了,他握了握拳头,复又松开,冷笑道,“拿一把刀就收买了我的军功,就连贺镜那小子都比我受赏识,那萧烟……”
夏禹川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言语不妥,忽然闭了嘴,只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俨然一副不受重用的愤懑表情。
“本王观你是有大才的。”邺王说道,“本王有一个可以让你平步青云的机会,你可想要?”
“王爷此话当真?”夏禹川一脸欣喜地抬起头,随后一撩衣摆毫不在意地跪了下去,“能得王爷赏识是属下之幸,愿为王爷差遣,肝脑涂地,万死莫辞。”
这一刻夏禹川无比感谢天天对着萧烟拍马屁的贺镜,他听得多了,此时对着邺王也能胡说八道两句。
“哈哈哈哈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看你比起小烟儿也不遑多让啊。”邺王抚掌大笑,采儿从善如流地给夏禹川送上去一枚腰牌,“便先从校尉做起吧,假以时日,超越他也不是不可能。”
刚进来是谁说他不如萧烟沉稳的?夏禹川想着,面上感激涕零地接了邺王给的腰牌,恭恭敬敬地退下。
夏禹川走后,采儿爬进邺王怀里,轻声道:“义父当真觉得他能超过萧烟?”
“不这么说,他怎么会卯足劲儿同萧烟竞争?”邺王摸着采儿纤细的脖颈,闭着眼睛道,言下之意便是夏禹川比不上萧烟了。
“义父,采儿觉得,他的野心可能不比萧烟的小。”采儿斟酌着道,“会不会成第二个……”
“空有野心,却不够聪明,他成不了萧烟的。”邺王笑了一声,搂着采儿的腰身把他压进榻里,“让他俩争去吧。”
“不过萧烟把龙雀刀都给他了,怕是真起了提拔的心思。”采儿吐出一口喘息,抱着邺王伏在他身上的脑袋道,“萧烟若是知晓看中的人对他怀着不臣之心,也不知会不会气得提刀砍人。”
邺王笑了一声,想来是觉得采儿的话着实好笑:“他若真这般冲动随性,本王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他了。”
“那您之后打算怎么处置萧烟?”采儿试探着问道,“杀了还是?”
夏禹川从邺王住处返回,在廊下遇到了抱臂等在那的萧烟,贺镜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地拍蚊子,一只信鸽从檐上飞过,方向是往西而去。
“邺王找你了。”萧烟平静地望着他,额前发丝被风吹动,眉眼间显出些许暮者的沧桑来,夏禹川被他看得一愣,后头贺镜还在嗷嗷叫,夏禹川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心疼的情绪来,他也才是个少年,就要面对邺王这么多的阴谋诡计。
“长安?”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萧烟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句。
“屋里说。”夏禹川瞬间回神,为自己生出的情绪感到莫名,有很多人关心着萧烟,而骄傲如他也不需要这种怜悯。
“邺王想利用我分化你的权力,我答应了。”夏禹川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
萧烟还没说什么,贺镜先炸了,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夏禹川道:“川哥,指挥使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背叛他?你有没有心?”
夏禹川:“……”妈的智障。
萧烟抓起桌上的山楂球塞进贺镜嘴里,哄傻子似的道:“乖,一边玩去——你可想好了,卷进我的事里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阿雪。”夏禹川忽然认真地看着萧烟,后者一愣:“怎么?”
“不要说这样疏离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夏禹川说着把高大的少年整个抱在了怀里,就像一位长辈抱住了他最疼爱的孩子。夏禹川二十二岁带着陆战九军到处冲锋陷阵,当年十八岁的蓝黛上蹿下跳像个皮猴子,连带着那一群兵蛋子也不老实,一个二个就是翻版贺镜,让他伤透了脑筋,哪像萧烟啊,省心又沉稳,简直就是乖宝宝。
夏禹川这样想着,却忘了他现实里尽管人到中年,现在的壳子可是比萧烟还小。
萧烟直挺挺地任他抱着,嘴上却是笑道:“你这番抱着,叫双飞知道了,保不齐要同我较劲儿。”
“无妨,他哪里打得过你。”夏禹川松开萧烟,抢了贺镜手里一包山楂球,“少吃些,当心牙痛。”
贺镜控诉地看着他,愤愤不平道:“川哥,你都抱指挥使了,怎么还要抢他给我的山楂球?”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禹川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贺镜捂着头哀嚎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跳萧烟背上去了,少年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勾住贺镜夹着他腰的两条腿,随后黑了脸:“下来!”
“我不。”贺镜撒泼道,相当变态地在萧烟背上猛蹭,一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终于抱到圣人了!”
萧烟无奈地看向夏禹川道:“他一直这么疯么?”
“只对您这样。”夏禹川忍着笑道,“他收藏了您的所有画像。”
萧烟:“……”今天无语的次数真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