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哥,怎么回事啊?”从头到尾都在状况之外的贺镜三步一回头,一脸好奇地问另外两人。
夏禹川却没空理他,燕双飞左手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你怎么搞的?”
燕双飞白着一张脸朝他笑了笑,凑近夏禹川的耳朵道:“掉进忘川的时候看到了一点东西。”
夏禹川转头看他:“什么?”
“你过来些。”燕双飞笑着用气音道,夏禹川依言又靠近了一些,猝不及防唇上被亲了一口,他脸色瞬间爆红,贺镜还在呢!
燕双飞却像没看见贺镜震惊的表情一般,若无其事地轻声说道:“崩塌的山峰之上浮现着一条巨大的光带,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凝视,我不清楚那是不是幻象为了从那种怪异的状态里脱离,我用了点偏激的手段。”
“所以你的伤……?”夏禹川话说到一半被燕双飞用右手按住嘴唇,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血气能够破开河上的迷障,然后阿雪就来了。”
三个人才一离开冥界,阳光暖洋洋地就争先恐后落到身上,燕双飞和夏禹川都有种活过来了的放松。
凌云提前得了萧烟指令,一早就守在永济渠下游的三阴之地边缘等候,才见几人现身,便先一柳条抽了上去给三人驱邪。
夏禹川不晓得这些名堂,连忙抓住向燕双飞抽去的柳条枝道:“便是要罚也等他伤好,怎的上来便打?”
“辟邪的。”凌云知道他误会,无奈地解释道,话锋一转关心起了燕双飞的伤势,“如何搞的,可严重?”
“还成,劳您关心。”燕双飞抬头朝凌云笑了笑,脸有些白,说话还算中气十足,没什么大碍。
凌云又端详了一番另外两人,直把贺镜看得起鸡皮疙瘩,方才收回目光,眉头一皱开始数落道:“没事就好,你们三个玩闹也不是这么玩的,怎会闯到这三阴之地来了?指挥使见你们天明未归,当即就顶着瘴气进去寻你们了。”
“瘴气?”夏禹川迟疑道,好像凌云理解的跟他们不一样,“这是什么东西?”
“所谓三阴之地其实就是埋尸地,相传是人间与冥界的交界。”凌云知道夏禹川对于某些民间传闻知之甚少,当即给他解释道,“由于埋在这里的都是些孤魂野鬼,怨气重,加之尸体腐烂易生腐气,误入此地的人轻则产生幻觉伤人伤己,重则邪气入体命丧黄泉。”
夏禹川点了点头,看来在凌云眼里他们就是误入了埋尸地,并不是真的到了冥界,这样也好,毕竟有些怪力乱神的事也不好解释。
“幻觉?那我十年泼天富贵的命岂不是不做数了?”贺镜脑子转不过弯来,听完凌云的解释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大梦一场,想起刹鬼给他批的六十载命数都不做数了,顿时嘴角一撇,不高兴了。
“不用别人给你批命,区区十年富贵,你自己也挣得来,何必去惋惜那虚无缥缈的?”萧烟从后面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贺镜的脑壳,笑了笑,把手里的龙雀刀重新交给夏禹川,“送你了就是你的,可收好了,刀在人在。”
“是,指挥使。”夏禹川把龙雀刀挎回腰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萧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凡人,为了他和燕双飞跟刹鬼对上,能讨得了好吗?顾忌着贺镜和凌云,他暂时把担忧压到心里,打算晚些时候再去问问萧烟。
“伤口没什么大碍,就是下次下手轻一点,”公孙翎看过燕双飞的伤,给他细致地包扎好后说道,抬起眼眸瞧了一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燕双飞,叹口气道,“但凡伤口再偏一些,你的左手就废了,我没有在唬你。”
“我知道,多谢公孙。”燕双飞把手收回来,动了动指关节,除了伤口还有些疼,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贺镜在旁边望着公孙翎给燕双飞看完伤口就开始收拾药箱要走,登时就急了,想去拉人家,发现不妥又临时改为了拽衣袖:“公孙姐姐,你不给我看看吗?”
“嗯?你受伤了?”公孙翎疑惑地放下药箱去探贺镜的脉搏,后者不好意思地地扭过头去,公孙翎不明所以地收回手,低头给他写了一张方子:“肾气内夺而不顺,则舌瘖足废。你的问题算不得多严重,按着方子吃上几日就好了。”
那不就是肾虚?听明白了的燕双飞揶揄地取笑贺镜:“你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就不行了?”
公孙翎没理会几个男人间的荤段子,说完便匆匆走了,三人听见她在门口问刚回来的凌云:“阿雪可有什么大碍?他在哪?我想去瞧瞧他。”
“指挥使没什么大碍,已回营帐歇息了,他一夜未睡,便不要打扰他了。”凌云丝毫没意识到公孙翎是想借故与萧烟相处,当即耿直地让人家姑娘不要去叨扰,营帐内三个人,包括贺镜这个傻的都觉得凌云是无可救药了,以后怕是很难娶媳妇。
没有战事时军中的日子枯燥乏味过得飞快,燕双飞十年如一日的不着调,偶尔能瞧见他倚着老树喝酒;凌云时常来找夏禹川过招;贺镜自从中元节被鬼眯了眼,忽然恋上了公孙翎,没事儿就跟在人家姑娘后面跑;萧烟定下了铁律倒是很少插手将士们的私事,一天里只有夜间在营帐,白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众人就这么各自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一眨眼岁月流逝到了深秋,最后一丝暑气在魏州大地上蒸腾。烈日火焰一般炙烤着大地,晒得营帐闷热无比,军营又是一群不讲究的大男人,汗臭味和脚臭味在炎热的天气下摧残着人的感官,夏禹川受不了,早早拉了燕双飞到校场过招去了,凌云和贺镜干脆脱了上衣,赤着胳膊坐在外头的老树丫上吃饭,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贺镜嘴巴里吃着东西还不消停,跟凌云吹嘘当年上蹿下跳的功绩,一边说一边比划,就像一只热得吐舌头的傻狗。
燕双飞一个过肩摔把夏禹川按到地上,伸手拨开他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湿发,笑盈盈地道:“你不行啊,还得再练练。”
“你才不行。”夏禹川拍开他的手,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嫌脏。”
“不嫌弃。”燕双飞歪了歪脑袋,眨眼卖了个萌,道,“要回去了么?”
“不回。”夏禹川说着,伸手拽住了燕双飞的衣领,后者配合地俯身,他抬头照着燕双飞的唇吻了上去,片刻后气喘吁吁地道,“贺镜那小子脚臭,回去熏得慌。”
“那我让他洗?”燕双飞笑道,低头抵上夏禹川的额头,“你那日在舟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你叫他洗了脚,袜子还是臭的。”夏禹川顺势又跟燕双飞吻作一团,“自然作数,燕都尉莫不是又怂了?”
“怎么会。”燕双飞失笑,他干脆揽着夏禹川的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两条腿圈在自己腰上,“我如今已过而立之年,你呢,尚未及冠,乳臭未干的小子,我是怕你后悔。”
“你三十了?”夏禹川意外道,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燕双飞的眼角,先前不曾注意,如今细看,对方眼角处的确有了些许细纹,倏尔他又笑道,“无妨,燕都尉即便老了也是风韵犹存的美人。”
“臭小子。”燕双飞没什么威慑力的骂了一声,掐了掐夏禹川的大腿,习惯性把人抱到右手臂上坐着,“先去永济渠把衣冠打理干净了,带你去我的营帐歇。”
早前镇州一战,邺王得知燕双飞被萧烟降职,借着军功又把他升了回来,还给他安排了跟指挥使相同规格的的营帐,但萧烟反而什么都没捞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邺王此举是在故意打压,提拔燕双飞去分萧烟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