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赌坊离开后就顺着之前的路线往回跑,却不想来时不过半炷香时间的路线,他们沿着河跑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那座有个老妇人分汤的长桥。
“别跑了,拉个人问问。”夏禹川说着让燕双飞把贺镜放下,转身去问前面一个着素衣的女子,“这位姑——我靠!”
女子转过头来是一张被划得鲜血淋漓的脸,吓得夏禹川当场爆了粗口,不过显然她也被后者的反应惹恼了:“叫你奶奶个腿儿,枉死城不都是这样的么,大好的日子被你这么一叫,当真晦气。”女子骂完还啐了一口,这才走了。
夏禹川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打算去问另一个人,才靠近却发现那人没有腿,是飘在地上走的。
夏禹川心想这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哦不正常鬼了么?正郁闷间,眼角余光瞟见一个抱着白兔子、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从旁边走了过去,夏禹川连忙上前拉住人家道:“姑娘,你可知道那座有位老婆婆分汤的桥在哪?”
那姑娘看着他不说话。
夏禹川又问了一遍:“姑娘?”
“故事已经落幕,便就此别过,妾身在此祝愿郎君,心想事成,平安喜乐。”姑娘抿唇一笑,道:“不认识我了么,小郎君?”
夏禹川盯着年轻女子看了半晌,随后瞪大眼睛,讶异道:“林清棠?!”
“正是妾身。”林清棠点了点头,瞧着夏禹川身上的戎装,眼眶微红,随后柔声问道,“那日一别本以为无相见之日,小郎君出现在此地,莫非是……”后面的话她不忍说完。
“不是。”夏禹川答道,“只是节日祭祀,意外误入此地,劳姑娘告知出路。”
“您是随享受供奉的冤魂一同进来的吧。”林清棠一听,随即破涕为笑道,“分汤的地方那是奈何桥,向来只进不出,您若要回阳间,得扒着河灯从忘川河逆流而上,到渡口对岸去。”
“烦请姑娘带路。”夏禹川行了个揖礼,目光诚恳地瞧着林清棠,后者朝他又是弯眸一笑,道:“那是自然,小郎君请随妾身来。”
林清棠说完,摇曳着身姿走到前头带路去了。
燕双飞跟在身后暗搓搓地戳了戳夏禹川的腰道:“在这阴曹地府你也有熟人?”
“过去在某个地方亡命时见过。”夏禹川解释道,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再遇着当初的林清棠,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臭小子,艳福倒是不浅。”燕双飞轻轻地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对他的过去刨根究底,背着贺镜紧跟在林清棠后面。
刹鬼的阴军手持长矛对整个丰都开启了全城封锁,白无常手里拿着哭丧棒守在忘川河渡口,睁着一双吊梢眼阴森森打量着来去的游魂,尖利着嗓音说道:“都给我瞧仔细了,腰佩龙雀刀的少年。”
“事情不好办了。”林清棠远远地瞧见了守在渡口的鬼差,为难地拧起了眉头,“无常鬼守在那里,他向来只听少公子的话,你们要走怕是难了。”
“有劳姑娘带路,接下来我二人会自行想办法的。”燕双飞跟林清棠道了声谢,转眸盯着不断有冤魂沉浮的忘川河若有所思,“禹川,纸折的渡船你可会做?”
“会,你有办法了?”夏禹川点头应道,询问的目光落到燕双飞的脸上,不知道他想出了什么办法。
“冥钱未燃尽余下的纸屑在民间叫做述黄纸,旧时有一种说法,将这种纸携带于身上可蔽人息,制物则不为邪祟所视。”燕双飞说着从袖中拿出来一把之前没来得及烧的冥钱跟一枚火折子一并交给了夏禹川,“此地虽是阴曹地府,可你我毕竟是生人,此时焚烧冥器想必依然有效。”
夏禹川懂了燕双飞的意思,当即点燃火折子开始焚烧那一叠为数不多的冥钱,只是烧纸不难,烧给谁呢?夏禹川沉思片刻,看了一眼旁边衣着朴素的林清棠,当即念叨起了女孩的名讳。
林清棠:“……”当面给鬼烧纸是真的很秀啊。
不多时,夏禹川得到了几张新鲜出炉的述黄纸,林清棠也在中元节这天收到了一笔数量可观的意外之财。
“那便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夏禹川灵活的手指一阵翻折,很快就折出来一只还算小巧精致的纸船,纸船一放到忘川河上就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乌篷船,燕双飞把昏迷不醒的贺镜扶到船上,夏禹川将剩下的述黄纸塞回衣袖,站在船头同林清棠挥手作别,女鬼站在河岸上瞧不见三人身形,却还是朝着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河面招了招手,道了声:“后会无期,郎君一路保重。”
“别盯着看了,人都瞧不见了。”燕双飞手里拿着船棹站在船头撑船,一边对直愣愣看着忘川河岸发呆的夏禹川说道,语气中似有幽怨。
“你又吃哪门子飞醋?”夏禹川失笑道,也撑起棹子站在船尾划船。
“我没有。”燕双飞故作满不在乎,因为小心思被人发现红了耳尖却还是不认,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道,“贺镜这小子,往地上一晕啥事儿都不用管了,回去我要扣他的伙食。”
夏禹川瞧见了燕双飞泛红的耳尖,轻笑一声,心想还要装佯?却也没点破,转而说道:“是,你大度着呢,那何必总欺负贺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