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她哭,他变得手足无措,“不、不必还我,我只需你安然无恙,旁的都无所谓,你别哭,别哭好吗媞媞。”
她唇瓣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眼中的酸涩刺痛得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奇怪的是,她仍能清楚看到祁屹的脸。
“阿屹哥哥,”她努力地吸着鼻腔里的涕水,“你、你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媞媞了,小字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能肆无忌惮地叫。”
“好,我答应你,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只要是你叮嘱的事,我都会照做。”
从来没人和他说过,小字只能在私底下叫,他经常一着急,就会不由自主地叫出来。
想来他好似在李瑀衍面前也叫过,他真想时光倒流,回去捂紧当时自己的嘴巴。
“还有……阿屹哥哥,我在只有你我二人之时,也可以叫唤你的小字么?”
“自然是可以!小字是你取的,今生自是只有你能唤。”
“……无忧。”
“我在,我在。”
祁屹替她抹掉了脸上的泪,她那双杏眼,仍是蒙着水雾,清凌凌,剔透得似剥了皮的葡萄一般。
“无忧,你还生气么,那件事……”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他满眼都是她,脑子里、心里也全都是她,他没听到她的问题,木木然回答了一声嗯。
听到他还在生气,她解释道:“那日真的不是你所看到那般,我去给太子上药,不是为了接近他,而是……”
“你为何要提起他?”祁屹蓦地打断她,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眼下就你我二人,莫要提起方才那人!”
她不解,“因为你方才说你还在生气,我给你解释呀。”
“生气?生什么气?我何时说过生你气?”
江晚渔:……
看来方才的话,他根本没听。
“那等回了将军府,我们好好谈谈罢。”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之时,端王这件事还未完全解决。
“等等,”他拉住江晚渔的手,“那我们,现在是何关系?”
她想了想,道:“你是将军府的主子,我是奴婢,我们两个还是主仆的关系。”
他剑眉瞬间蹙起,“你都唤我小字了!你方才还对我说那些话……莫不是媞媞自己说过的话,一个转头就能忘掉?”
她抿了抿唇,“我没有忘,但那只是我重新信任你,你我二人不再僵着,无忧,或许你不愿承认,但时至今日,我们无法回到天真年幼之时,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亦是有我需挑起的担子。”
“这些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何关系?”他不肯松手,甚至还揽住她的腰,哪儿也不让她去。
她不挣扎,只是耐心地解释。
“若是江家没被抄,我没经历这一切,或许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心悦你,自是迫不及待要嫁予你,给你诞下子嗣,在院中相夫教子,与你白首与共。”
“可如今,这些我都做不到了,我的身子虽有好转,但早已不能为你诞下子嗣。”
“至于白首与共,是我不敢想之事,我尤且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不愿拖累你。”
他对她的这些话,充耳不闻,热切地注视着她。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意,诞下子嗣与我而言,并非必要之事,况且我听说很多妇人因子嗣而受了诸多罪,有的甚至连命都丢了,我不要你做这般危险之事。有我在,一定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比我还久。”
她说到底还是个普通的女子。
在这世间,任凭哪个普通女子,听到他说这番话,会有不感动之人么?
尤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救了她好多回,并且都是关乎于性命的恩情。
她也想像他一般,炽烈真诚、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可她做不到了。
或者说,真正放下仇恨之前,她做不到。
“无忧,我心悦你,却不能心悦你。”
“我不明白。”
“在世间,很多事都是不明不白,今日我愿与你掏心掏肺说这些话,已是不易,我心中有仇恨压抑着,即便是报了仇,我渴望向慕之事,不是与谁长相厮守,而是活着,自由自在。”
她得先活着,活着才有别的奢求。
祁屹黯然垂下眸子,“嗯,暂不说这些了,眼下需得想办法回到对岸,我们过河了。”
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望着她的眸子,说到为自己而活,自由自在的时候,她的眸子瞬间亮了些。
那双杏眸变得灵动,很有生机,很有活力。
就连青空上那颗耀眼的太阳,都比之逊色几分。
想必她是真心向往。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先拖着罢。
“对,我们找找附近有没有船只,我不识水性,若是让你带着我过河岸,不定数太多。”
“那边好像有,过去看看。”
两人身上的衣裳浸了水,很重。
她和祁屹拧干衣裳上的水,才起身走往看似有船只的地方。
可他们走近一看,船只还不止一艘,并且那些船只似乎不普通。
每一艘船上都刻有禹字,船上还放置着许多兵器。
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些船只很有可能是即将要渡河的藩王整备在此。
“无忧,若是能将藩王的兵拦下,不渡河,岂不是能减少双方兵损,还能让藩王老实下来?”
“媞媞,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有此意。”
许是两人的动静引起了藩王的人注意,从林中忽的钻出几个人,手持长刀,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此处乃禹王封地,仅禹王士卒方可靠近,其他闯入者,一概杀无赦!”
“我是龙翼卫中郎将,今日无意中渡河而来,你们的王爷在何……”
谁知祁屹话还没说完,领头那人听到他的来历,立马指挥道:“都城的人,给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