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垂下头,轻声说:“去年三月初三,正是母亲的冥寿,心儿在沈府的梨树下祭奠母亲,后来大老爷便来了,心儿躲避不及,只好藏在树后,大老爷对母亲所说的话,心儿全都听在耳中。”
沈青正仍直直得望着她,说:“心儿,那后来,那后来你为何没有告诉我此事?”
心儿摇摇头,说:“大老爷肯收留心儿,对心儿诸多照拂,可却不肯与心儿相认,定是有什么隐情,心儿不愿问,也不忍问。”
沈青正长叹了口气,半晌才站起身来,走到心儿身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心儿,为父对不住你
。”
心儿也噙着泪水,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穆老夫人用帕子拭了她腮边的泪,说道:“心儿,你不要怪沈大人,他有他的苦衷,那时,穆家是罪臣之家,私下结交罪臣便要被追究,何况还要将罪臣之后藏入府中,换做是谁,都不忍累及家中老小。”
“心儿明白,”心儿止了泪,说到,“不管是外祖母也好,还是大老爷也罢,无不是为了心儿着想,众人的苦心,心儿明白。”
穆老夫人也眼泛泪光,抬眼望了望沈青正,哽咽着对心儿说道:“心儿,你既知沈大人是你的生父,也当称他声‘父亲’。”
心儿一颤,曾无数次,她面对着他在心中默默地叫“父亲”,如今真的要她亲口叫一声“父亲”,她却只觉得喉头一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抬眼望着沈青正隐隐期盼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轻轻跪了下来,双眼含泪望着他,轻声叫了声:“父亲。”
沈青正心中一颤,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哽声说道:“心儿。”
父女二人终于相认,一旁众人无不垂泪。
半晌,心儿才止了哭,穆老夫人忙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心儿,今日该高兴才对,不仅见到了外祖母、舅父、舅母还有表哥表姐们,还能与心儿的生身父亲相认,可不都是好事吗?”
一旁的穆齐见心儿止了泪,便缓缓说道:“心儿,外祖母想留你在穆府,而沈大人也不愿你离开沈府,是去是留,还需心儿自己定夺。”
心儿望了望沈青正,又望了望外祖母穆老夫人,二人都是一样期盼的目光,她忽觉得肩上似有千斤重,她究竟该如何取舍?
她自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自是希望能留在外祖母身边,在这里,她才觉得是在家里。可她又想到了沈青正,他是自己的父亲,虽不能相认,却日日能见到他,她忽也有些不舍离了他。
她抬眼望着他,忽想到了夫人陆氏,自己的身份恐怕陆氏已经知晓,她如何能容得下自己?她又想到了二爷沈仲彦,正是因为自己,他才身形消瘦,若是自己仍留在沈府,日后二人又该如何相见?
想到这里,心儿抬眼望着厅内众人,缓缓说道:“心儿愿意留在外祖母身边尽孝。”
沈青正轻叹了口气,他望了望心儿,缓缓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也好,心儿有外祖母和舅父一家照料,为父也能放心了。只是伯母回到都城,难免要与相熟的人往来,心儿又该以什么身份示人呢?”
穆老夫人笑笑,说道:“老身已经想好了,若说心儿是梨苏的女儿,那众人定会问及心儿的父亲,倒是多了不少麻烦。二爷穆平未到弱冠之年便去了,身下无子,老身打算只说心儿是平儿的女儿,平儿夫妻二人都已葬在西北。都城众人并不知晓西北的情况,更无从知道二爷是否婚娶,心儿便是穆家名正言顺的四小姐。”
沈青正长叹一口气,说:“看来伯母已经为心儿打算好了。”
穆老夫人点点头,说:“自从老身得知能再回到都城的那日起,便已打定主意要将心儿接回穆府,老身已经将她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便是梨苏曾住过的百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