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乐乐手腕用了七分巧劲,抖着剑刃缠上刀柄,挑的那人手掌一松,几乎握不住大刀,一招逼退他后迅速撤回床边,又与企图偷包的人斗在一处。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打斗的动静中梅晚逸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那刀被打落的贼人眼见这个身形柔弱纤质的女子不好对付,以一敌二还能不落下乘,眼睛咕噜转动,拾起大刀噌的一声就朝还没摸清楚状况的梅晚逸砍了过去。
那马车本就是他杀害原主人抢来的,准备驾到瀚州城销赃,哪知半路杀出个冤大头,出手就是一锭黄灿灿的金子,顿时恶从胆边生,起了杀人夺财的心思,一路尾随至平遥客栈。
贼人见明明买马车时两个人都歪歪斜斜跟弱鸡似的,没想到女的点子这么硬。
梅晚逸目不能视,只觉一道冷冽的疾风朝自己扑了过来,到底是在黑风寨锻炼过,他没有被吓晕了去,急中生智顺势往塌下一滚,然而歹徒比他更快,一击不中,又是一刀斜劈而至。
“相公!”
代乐乐一声惊呼,不顾身后空门大开,软剑强行改变方向,朝榻边这人背心直直刺了过去,迫使他不得不回身格档。
后面刀风瞬至,她勉力揉身拧躲,也只堪堪避过要害,利刃无声无息入肉的一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激疼得她闷哼出声。
“代乐乐你怎么了?”
听见她呼吸加重的那一刻,梅晚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只手薅住小几上的铜香炉猛地砸向偷袭男子的面门,同时扯开嗓子吆喝,大声呼喊道:
“快来人啊!杀人了!”
因为身份特殊,代乐乐本不欲将此事闹到明面上来,因此一开始并未声张,但他嚷都嚷了,也只能见机行事。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亮起了点点火星,香灰撒进眼里,那贼子捂着眼睛连连后退,发出粗噶难听的嗓音:
“大哥,得撤!”
“妈了个巴子!”
……
几乎在掌柜的举着火把冲进房门的同时,两人跳窗而逃,掌柜的很有经验,赶说道:
“快!着人去追,李三,你速速去报官。”
见地上隐隐有血迹,掌柜一回头忙说道:
“这位客官,你的伤……咦……”
……
这边代乐乐已经被梅晚逸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旋风一般冲出门去,吓得代乐乐连忙用未受伤的手搂住他,说道:
“相公你做什么。”
“去找郎中!
“我伤的又不是脚……”
“闭嘴!”
梅晚逸这次出奇的硬气了起来,不容代乐乐有点半点反对意见。
晚间在大堂里吃饭时,他曾看到邻座有位老者,脚边竖着一面“救死扶伤”的旗子,当时觉得那几个大字写得煞是好看,便多留意了几眼,最后发现那位老者住进了一楼的锦字号房。
梅晚逸小心将代乐乐放在地上,巴掌将锦字号房的门板拍得震天响。
“谁呀……”
打着呵欠的老者点亮火折子,打开门一瞧,那姑娘整根左臂都红殷殷的,大臂处翻着一条恐怖的血口,于是忙将人迎进屋里。
一番检查清理,老者缓缓说道:
“小伤小伤,刀口无毒,两寸来长,未伤及要害。”
梅晚逸一听急了,他本是儒雅清和的性子,这会儿也顾不得保持礼仪,质问道:
“你别是庸医吧?你看她流了这么多血,剪下来的整只衣袖都能拧出一碗血水了!”
“哼!”
老者虽是江湖游医,这大半生医好的伤患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被不少好事者封为神医,亏这小子看起来还是一名文质彬彬的书生,出口却如此无理,有心刁难,他捋了捋半百的几根胡须,说道:
“小老儿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抹上去后保你媳妇三天愈合、七天结疤,半个月光洁如新。”
梅晚逸表示疑惑:
“真有此神药?”
代乐乐整根手臂都疼得麻木了,暗想这种神物不就是她在系统中购买的金疮药吗?
“自然是有了,就怕你买不起,光是一小瓶的剂量,就得十两银子。”
才十两银子啊,代乐乐转头看向祝晚逸,正想开口让他去房间里拿钱,就见这个书呆子没有半分犹疑,修长的手指伸进衣袍的衽口,在贴着胸膛的位置摸索了几下,抽出一个碎花小包。
他将小包里的东西尽数倒在桌子上,竟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碎银,梅晚逸摸了摸那堆还带着体温的银块,然后全部推到老者面前,说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进京赶考用的银子,刚好十两,您给秤一秤。”
代乐乐杏眼睁得圆圆,一时间连麻痛都忘记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他故去的母亲最后留给他的盘缠,孝心极重的他一分一厘都没舍得花,宁愿徒步走到京城。
现在他却愿意拿出来,为她购买一瓶伤药。
老者明显也有些诧异,讪讪拿出一小瓶药粉,洒在代乐乐狰狞外翻着的可怖伤口。
如同一阵白色的粉雾飘过,那汩汩流着的血便止住了,又清又亮,连隐约的刺疼都点点退却。
梅晚逸紧张地盯着她的左臂,直到不再流血,那紧紧绷着的神情才慢慢放松,总算这老家伙没有故意诓钱,转而注视着她的眼眸,神情关切地问道:
“还疼吗?”
“一点都不疼,我在山上……”
代乐乐本想说在山上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还好打住了。
但还是收到梅晚逸紧张地瞪视,心里竟还觉得甜甜的。
老神医麻溜给她包扎好,眼角余光见书生看得认真,于是用鼻孔指着他道:
“哼,学会了没?每天一换药,切记不可沾水。”
梅晚逸恭恭敬敬行了揖礼,说道:
“学会了,谢谢老先生。”
回客栈短短的路程,代乐乐几乎整个人挂在梅晚逸身上,柔软的胸脯挤压着他僵硬的左臂,调笑道:
“相公,看不出来你如此在意我。”
这会儿梅晚逸心中十分懊恼,暗悔刚才自己表现得太过紧张,她是谁呀?
无恶不作、强抢男人的女土匪,受点刀伤只怕是家常便饭。
然而……她的身体这样软这样柔,紧紧贴着他的,挨着挨着使他心猿意马。
哪个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发肤,偏她豆蔻年华,却不得不像个男子一般拼杀,受过伤之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越细想,他的心脏便如刚才听到她闷哼时一样,隐隐抽疼。
甩甩头,他不能再想下去,扳着一张俊脸,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代乐乐继续抱着他的胳膊,上楼梯时,完好的脚也不肯安份,这里踢踢那里甩甩,问道:
“假如我没有摸出金子,也不会招来今晚的祸事嘛。”
“你还知道自己行事太过鲁莽!那种不义之财,你花着不会良心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