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
一手握住她的玉足,另一手快而狠,将那些水泡逐个挑破。
每处理完一颗水泡,梅晚逸便感觉到掌心下她的身体细细颤抖,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
心下叹气,再怎么粗鲁,她也就只是个娇弱的女子罢了。
幸好此处距离山下的官道只有一里多路程,代乐乐半个身子斜挂在梅晚逸身上,足足花了小个时辰才踏上官道,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梅晚逸盘算着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赶到最近的驿站天也得黑尽。
他脑海里天人交战,一个小人儿道:背着她走吧,你是为了不致于风餐露宿,恢复体力明天才好继续赶路。
另一个小人儿立即反驳:你忘了她是那个强迫你的女流氓吗!怎么可以向恶势力低头!
还没等梅晚逸纠结出结果,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渐渐逼近,马蹄与车轮均扬起不少沙尘,原本还佝偻着腰的代乐乐见状,上前摆成一个大字拦在马车前,大喝一声:
“停!”
“吁……”
赶车的是个粗犷汉子,急急扯了缰绳,跳下马车,讲起话来倒是彬彬有礼,不急不躁地问道:
“敢问姑娘有何贵干。”
代乐乐瞄了大汉一眼,恶声恶气地说道:
“这辆马车,本姑娘要了。”
言罢一只玉手大喇喇伸向腰间……
此情景看得呆愣在一旁的梅晚逸瞪大双目,才刚下山,这个女魔头的恶霸行径就要暴露,彷佛看到下一秒她便抽出一把雪亮的弯刀,架在这老实巴交汉子的颈脖,急得他大喊一声:
“娘子!”
代乐乐笑得唇角弯弯,从布包中摸了个金灿灿的元宝,冲他抛了个眉眼:
“相公稍安勿躁,这位大哥,一锭金元宝,足足可以买十辆这种规格的马车,现在它归你了。”
一刻钟后,两人并排坐在驭车板,梅晚逸执着缰绳控制着马儿前行,代乐乐脱了鞋袜,摇晃着一双凄惨的白嫩脚丫。
本来梅晚逸死活都不肯坐她用不义之财强买来的马车,代乐乐只用威胁的眼神扫了扫他装满书籍的背包,嗜书如命的书生便乖乖就范。
晚风习习,有马车可乘的滋味简直不要太爽,代乐乐抬着肘弯撞了撞身边的男人,说道:
“相公,再叫一声娘子来听听。”
梅晚逸梗着脖子,简直不想理她,只留半张一笔而成的完美侧颜给她。
他对女子的认知,仅限于他母亲那般的贤惠温婉、恪守礼法,还有诗文中所描绘的,行走时莲步轻移、弱柳扶风的体态,更兼娇娇怯怯、小意温柔的情态。
哪里知道这世间,竟还有女子如她那般霸道野蛮,行事粗暴不讲章法,更不懂礼义廉耻为何物。
代乐乐哪里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却觉得他这样生着闷气,眉头轻皱的表情可爱非常,忍不住想更加恶劣地逗他,软着嗓音娇娇地说道:
“相公你人真好,先前我脚受伤难以行走,还以为相公要趁机弃我而去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梅晚逸鼻翼猛然翕动,内心可以说懊悔到了极致,刚才女魔头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可不就是摆脱她的最佳机会?
然而更令他羞恼的是,那会儿他竟然没有升起一丝一毫想要趁机跑掉的念头。
代乐乐还不忘加把火:
“我知道……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且我腹中……可能有了你梅家的骨肉。”
真的是这样吗?
郁卒惘然的梅晚逸只能大力抖动缰绳,将闲闲踱步的马儿催得扬起四蹄,带动着车轮骨碌碌加速转动。
……
有了马车之后,行程大大加快。
不过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瀚州城,进城门时梅晚逸递上自己的路引,本来颇为傲气的守门军士,在看到“安和二十七年”“举子”字样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安排底下小兵为他们赶车指路,送他们到城中最豪华的酒肆“平遥客栈”投宿。
终于可以和梅晚逸两人挤在车厢,代乐乐冲他眨眨眼,由衷赞道:
“看不出来,相公你面子还挺大嘛。”
梅晚逸心中十分受用,面上不以为然,郑国皇帝极重视可选拔人才的科举,颁布了一系列嘉奖学子的政令,上行下效,连带着学子们的社会地位,也拔得相当高。
不肯安分的代乐乐掀着布帘,一双杏眼兴味盎然打量着瀚州城繁荣的景象,在行驶到一家书店门口时,她突然出声道:
“唉,小哥停一下!”
等马车停稳后,梅晚逸眼见她动作矫捷跳了下去,直奔书店而去,他心想如果这个没文化的女流氓捧着书本来求他,他便不计前嫌为她传道授业解惑吧。
提着裙子的代乐乐直奔书店—侧边的小书摊而去,和那猥琐的小贩一番眉来眼去,不多时捧着一本薄薄的古籍回到马车。
梅晚逸眼角余光瞄了瞄书皮,印着规规矩矩的小楷:黄帝内经素问,难道她想学医?
代乐乐见他一副明明好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于是将书本塞进男人怀里,说道:
“相公,你得好好钻研下这本书啊。”
“医书我平日甚少涉猎。”
拿在手上掂了掂,还挺有份量,心想翰州城的确比较繁荣,连路边摊所贩书籍都古韵十足,梅晚逸小心翼翼翻开这本内经,映入眼帘的画面差点叫他眼珠子掉下来—
古色古香的庭院中,流水汤汤,雕栏画廊,男子和女子……
寥寥几笔却尽显画手功底,不难想象画中他们有多么开放。
面红耳赤的梅晚逸“啪”地一声合上书,绷着一张俊脸,扬起布帘就要将这本挂羊头卖狗肉的带色书丢出窗去。
“相公,你现在扔出去,捡着的人家可都知道是我们丢的。瀚州民风淳朴,说不定还会拦住我们马车完璧归赵哦!”
代乐乐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宫中图如此写意,风流而不下流,不过这个尺度对于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梅呆子,委实还是太大了些。
“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女流氓……到了客栈务必要毁掉!”
等住进平遥客栈,两人自是好一番拉扯打闹,但由于马车颠簸、旅途疲累,戌时房间里便吹灭了蜡烛,由于代乐乐拒不上交宫中图事件,梅晚逸气哼哼地抱了备用棉被,睡在床边的榻上,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正睡意朦胧,习武后的代乐乐耳聪目敏,隐约捕捉到窸窸窣窣的异响,立即睁开双眼。
那动静绝不是老鼠爬出来找夜食,倒像是刀尖从门外拨动门闩的声音,他们才第一天进城,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来不及多想,她动作敏捷披上外衣,同时摸到自己惯用的软剑捏在手里。
迅速适应夜视,极轻的“咔嗒”一声,伴随着微微蓝的夜色,两道墨汁一般浓稠的身影摸进房门,代乐乐精神高度集中,她可以清晰听到梅晚逸均匀的呼吸声,与自己屏气凝神后心脏砰砰砰的狂跳。
待那鬼鬼祟祟的两人快要摸到床边时,代乐乐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软剑刷然抖开,如同激射而出的银蛇,轻喝一声:
“什么人!”
来人明显也有功夫傍身,瞬间便矮下身子,躲过代乐乐致命的袭击,顺势贴着地面一个翻身滚动,再起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大刀。
竟是有备而来。
代乐乐顾不得思虑,同那执刀贼子缠斗在一起,一刚一柔,一长一短,眨眼间已过了十来招,刀身反射着微弱的余光,瞥眼瞧见另一人猫着腰去勾床头的布包,顿时心下明了—这俩人定是冲着自己的黄金而来,怕是在强买马车的时候一漏财,就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