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的桌案上,摆着三份文牍。
分别来自狄仁杰、黄选和无字碑,都是关于安乐公主遇刺一案。
“主人,她想做什么?”姚佾皱着秀气的眉头,觉得很是费解,令她纠结的,自然不会是无字碑的探报,也不是黄选提供的线索证据,而是狄仁杰的选择题。
权策端起茶杯,却没有饮下,氤氲茶香之中,闭目思索。
李裹儿笃定狄仁杰会力保相王李旦,避免李氏皇族再度内斗,才给出了不求深便求广的选项,要大规模牵连处置将作监和冬官衙门的绿袍执事官。
如此来看,后者便是她的真实目的,前者只是她胁迫狄仁杰就范的筹码。
问题来了,将作监和冬官衙门的绿袍官,是众所周知的苦差事,仅次于都水监和司农寺,他们如何得罪了李裹儿,值得她大张旗鼓地出手收拾?
狄仁杰密信上说的平息愤怒,维护体面之类的说辞,太过肤浅,并不能让权策相信。
看狄仁杰的口气,拿捏不定之余,也有进退维谷的尴尬。
他如果顺应了李裹儿,则有枉法之嫌,而且罗织罪名,构陷官员,与酷吏无异,势必引人诟病,但若是不顺着李裹儿,他表面中立实则倾向李氏的立场,便会遭到质疑,身边聚集的一批中立派系清流官员,难保不会离心。
在权策这里,还有另外一层制约。
明面上的查案不去说它,谢瑶环的梅花内卫已经向武后禀报了李裹儿遇刺案的内幕,将罪过线索都引向了相王李旦,狄仁杰能不能查出真相,武后并不在意,但如果他的查案方向大转弯,与武后掌握的消息严重相悖,那么势必引来她的强烈关注,狄仁杰也将陷入险境。
“不知道”权策深皱着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颇感李裹儿这莫名其妙的一着,难以揣度,更难以应付。
姚佾上前来,将他的头搂在怀中,为他揉按,轻声建议道,“既是不晓得她的意图,不妨就设法改变一下局势,让李裹儿的谋算,失去条件”
权策睁开眼睛,抿了抿嘴,“不弄清楚她的意图,贸然行事,极有可能起到反作用,而且……”
“……狄仁杰才归心未久,若不能妥当处置此事,难免产生动摇,甚至却步,不利于日后梳拢人心,虽只是小小一案,政治代价,可能会极为高昂”
姚佾将细嫩的脸颊贴在他的头上,蹭了蹭,“那要不,便用个拖字诀,暂时不对狄仁杰的请示表态,静观其变,查探清楚李裹儿的意图后,再后发制人?”
权策沉吟下来,举棋不定。
姚佾见状,将这三份信件都收了起来,提起另外一桩消息,“鸿胪寺卿甘元柬很不安分,在神都朝官中间散播谣言……”
“哦?呵呵,除了我嫉贤妒能,不想看他立功之外,有新鲜的么?”权策索性将方才的为难事丢在一边,随意地问道。
“他说你是刻意逼反论钦陵,是为了让南衙军卫中的嫡系,李璟和武秉德等人出战立功,为了私利,不惜牺牲边民平静生活,置大周天朝利益于不顾”姚佾噘着嘴巴说,对甘元柬很是愤恨。
“哼哼,他想得太天真了,即便论钦陵真的反叛,我在南衙军卫的嫡系,也不会得到出征的机会,陛下可还盯着我呢,我的新进士都还……”权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似是摸到了点什么。
“主人,虽然谣言止于智者,但甘元柬这样传播无耻谰言,对主人的声名,大大有碍,不能不加以防范……”姚佾对甘元柬苍蝇一般嗡嗡乱叫深恶痛绝。
“呵呵”权策伸手到背后,将姚佾揽到身前,抱在怀中,重重的亲了一口,“哈哈,甘元柬嘛,以牙还牙便是,不值当的动气……听话,将方才黄选和无字碑的信件拿出来”
姚佾被他突然而来的欢喜和热情闹了个大红脸,听得他的吩咐,更是不明所以,手脚麻利的将方才收起的信件又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