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县公府,琴心小院儿。
权策在书房接待客人。
说是待客,实际上能算得客人的,只有两个粟特人,另外三人,是定王武攸暨、信阳王武崇敏和济阳郡公武崇行父子三人。
“小的曹令忠、小的康令感,拜见右相”两个粟特人穿着绿袍官服,双膝跪地,但却不敢以下官自称,只因粟特人都已贬入奴籍。
不只是在大周,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他们被驱逐回去的族人,也失去了财产,故国康国和石国,在西域诸国虎视眈眈之下,朝不保夕。
权策打量了下,这些粟特人,与中原人差别很大,彼此之间,却颇为相似,高鼻深目,没有发髻,头发应当是修剪打理过的,溜光水滑,发尾稍稍上卷,披在肩上,倒是不显得突兀。
那个自称曹令忠的,年纪颇大,须发已然花白,康令感年纪轻些,还在盛年,有一头棕黑色的头发,他的官帽应当改动过,尾翼下垂,将头发尽可能多地覆盖起来,只留下脖颈间的短短一截,露在外头。
“二位请起,既是官身,又为朝廷效力,尽可光明正大,不必奴仆自居”权策开了口,两个粟特人登时泪落如雨,才站起身,又跪了下去,痛哭出声。
“多谢右相体恤,下官感恩不尽”
短短旬月之间,从天堂到了地狱,原本他们广有钱财,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滋润舒坦,又得到大周贵人赏识,春风得意,眼看天朝的银钱货币即将操持在他们之手,却在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族人或死或逐,侥幸留下的,只剩下几十家人,家财散尽,地位一落千丈,这段时间,他们在少府监办差,进出都尽量避人,颇为狼狈。
权策又温言安抚几句,许诺差事办好了,立下功劳,必将面陈陛下驾前,为他们脱了奴籍。
曹令忠两人好一番感恩戴德。
权策与武崇行相视而笑,这些粟特人仍是少府监得用之人,钱庄筹备的各个技术环节,也都把持在他们手中,太过局促,缺了心劲,也不好使唤,给他们点甜头和动力才好。
反正,他们已经没有胆气和资源,借着钱庄的东风翻云覆雨,未来,也只能坐看大周天朝的商贾,笨拙地菜鸡互啄。
“右相远见卓识,朝廷开办钱庄,可谓开天辟地”曹立忠擦干了眼泪,认真说道。
“以官府威信担保,立下信用,下官等正在紧锣密鼓完善签押、凭证和密语,安全体系建成,则汇兑、存储业务当疑难不大”
“厘定金银与铜钱比价,是恩惠天朝小民之善政,然须格外注重风纪和保密,富商大贾消息灵通,若风声走漏,难免有人投机,反而贻害,可立下机制,比价调整前夕,惯例释放假消息……”
“借贷业务,关键在于抵押,钱庄之设,乃是朝堂工具,却并非善堂……”曹立忠偷眼瞥了旁边的武崇行一眼,这些话,他都没有在武崇行面前提过,“下官以为,抵押价值与借贷额度,当为一三之数,惟其如此,才可鞭策借方,尽速牟利还款,不能者,收回抵押物,则钱庄获利更丰……”
曹令忠眼泛精光,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说了半个时辰之久,康令感随后又补充了些,都是鞭辟入里,颇为深刻。
座中武攸暨有当朝陶朱公的雅号,经营商道颇有心得,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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