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安喜门。
原国子监祭酒明山宾,出狱起行,远赴并州,担任王氏书院山长。
国子监虽说也是学府,却不只是为就学的学子而设,也有政务职能,总掌举国教化,深度参与科举会试,同修国史,教职都是大儒才子担当,菁英荟萃,又是文坛喉舌,历来是清流重镇。
由国子监祭酒,变成私家书院的山长,不亚于从九天之上打落凡尘。
明山宾这一跤,跌得可谓不轻。
来送行的人很多,官员大抵来自科道清流,国子监的,翰林院的,御史台的,鸾台的,还有大批神都文人士绅和各地赴京赶考的举子。
在安喜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片。
毕竟是贬谪,还是得罪了朝中要人的贬谪,起复遥遥无期,难免愁云惨雾。
“明兄,一时失机,为人所算,不必介怀”韦处厚也来了,拱手安慰,“举头三尺有神明,明兄才学满身,正道直行,终究会有光明前路等着,老夫深信不疑”
“承蒙韦兄吉言”明山宾勉强笑了笑,眼底有些复杂。
同样是清流冠冕,与他对比,韦处厚的境遇截然相反。
白檀木案因祸得福,与权策搭上关系,立时成为权策党羽骨干,一路顺遂,白捡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又碰上科举改制,翰林院炙手可热,眼下又当上了义兴郡王李重俊的文师傅,这个位子,弄得好了,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帝师。
生当太傅,死谥文正,这是文人的终极梦想,真正的光明前路。
与众人寒暄话别良久,到无话可说,明山宾仍旧站在原处,面南背北,看着安喜门城门楼,面上带着不甘和期待。
四周渐渐沉寂,谁都知道,他在等谁。
日头渐高,春日天光,暖意融融,安喜门中,始终没有人影出现,明山宾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哎……自作孽,不可活”明山宾长叹一声,摇摇头,颇觉自己可笑,那人网开一面,饶了他的罪过,还给了他一个前程,他却还得陇望蜀,妄想着那人亲自来送行?
“诸君,我去矣”明山宾团团施礼,抬起腿来,就要跨上车辕。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明山宾上半身已在车上,后一只脚还在地下,听到这个动静,猛地拧身张望,肢体不谐,老腰已经硬如磐石,不再灵巧,无法支撑这等高难度动作,整个人从车上摔了下来,砰的一声,脸先着地。
“嗷嗷”
明山宾惨呼出声,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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