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南堤,龙泉固。
依照李元素的指令,朔州刺史路敬淳带领全家老小四十余口并亲信十余人,星夜兼程,仓皇来到此处。
他抵达的时候,发现此地已有不少人,泾州刺史王勔、忻州都督卢霁、潞州长史曹暧、蔚州司马匡时、山阴县令朱理等人都已在他之前抵达,这些人有些是并州大都督府辖下,有的却不是,只是归属庐陵王麾下的并州势力集团,都听奉李元素的命令。
众人都是轻车简从,仓皇狼狈,相见之下,各自交换消息,商议分析,所谓事机不密的因果轮廓渐渐清晰,不免痛骂武后倒行逆施,诅咒武懿宗断子绝孙,痛恨刘思礼贪生怕死。
天色渐渐昏黄,抵达此处的人越来越多,总计有二十五家,都是地方文武主官或佐贰官,颇有实权的人物,仓皇逃窜到此。
众人沿着河堤扎下帐篷,凑在一处,抱团取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山阴县令朱理官位最为低微,却是心思最细腻的,发觉不少蛛丝马迹,当众提出疑虑,泾州刺史王勔乃是凤阁舍人王琚之兄,王琚归附并州势力集团,他没少下游说功夫,平日里最是维护李元素权威,见不得有人质疑,两人针锋相对。
“此等要事,大都督应当亲笔书信,派心腹传达,传信之人,我未曾见过,这字迹,也是不像……”
“急迫之下,大都督假手他人也是难免”
“只另有一事,我等之中,不少人并非并州大都督府辖下,大都督何故不以私信密记传讯,而以都督大印取信于我等?”
“急迫之下,大都督怕是无暇区分那许多,一并用印罢了”
“诸君,最后一事,既是形势危急,并州距此地不远,何故我等齐至,而大都督家眷未到?即便大都督公而忘私,那并州军中也有不少同道,为何也不见人影?”
一席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王勔也无言以对。
路敬淳顺着朱理的思路,越想越觉可疑,缓缓点头道,“山阴县所虑,似是有些道理,我等须做些防范”
话音未落,骏马嘶鸣声从远处传来。
“定是大都督到了,你们呐,杞人忧天,我等不日便要出了国境,几成亡命之人,若是再不精诚团结,整日里疑神疑鬼,何处能容我等立足”王勔高高昂起头,厉声训斥,继而振臂号召,“诸君,且随我去迎一迎大都督”
众人纷纷应声景从,迈步出帐。
路敬淳与朱理相对苦笑,只是出于一时谨慎,多说了几句,倒是落下了罪过,当下也是起身,掀开帐幕,迎上前去。
天光昏暗,众人招呼着燃起了火把,隐约看出来,来人的确是并州军的装束,众人放下心来,身旁的家眷也都得了消息,呼儿唤女,呼啦啦凑上前,这些地方官们也不加管束,抚须含笑看着。
骑兵渐行渐近,距离不足五十步,却丝毫没有减速勒停的意思。
朱理戒心一直未去,见状更是笃定,一个垫步爬上一座小丘,大声吆喝,“敌袭,快跑,都快跑……呃呃……”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洞穿了他的脖颈。
“嗖嗖嗖”紧随其后,羽箭铺天盖地,并州军骑兵就在二十步开外回环往复,只管没头没脑射箭,妇孺老小,都是箭下亡魂。
“啊呀呀”惨叫声连片响起,他们聚集在河堤滩涂,前方是敌袭,后方是滔滔河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王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母身上插满了羽箭,自己的妻子抱着年幼的嫡子跳河而死,犹自不肯相信,“大都督,这是何故?大都督,你告诉属下,这是何故……”
“噗……”一支箭穿胸而过,他的锥心之问,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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