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良快步往后院走,路上有人喊他公子,他似乎没有听见,祠堂门口站着好些人,半数他不认识,戴将军和青晖大将军也在,而杨固边靠着棺椁坐在地上,胡茬显露,眼神灰败,他仰着头看灵幔飘飞,那眼神不知所措,让人心碎。
陈叶良过去摸着棺椁上的走兽花纹,想不明白,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跟杨固边说些什么,可又能说些什么,人走茶凉。
陈夫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你抬着妹妹,送她出家门。”
陈叶良点了点头,陈夫人也瘦了不少,看来这屋子的人,这段日子,没有谁好过。
他刚想叫杨固边,杨固边就自己起来了,衣袍在他身上显得宽大不少,可这明明是新做的袍子,应该十分合身,他问:“抬吗?”
一共六人抬,陈叶良与他在前面,后面是杨夫人家四个年轻子弟。
出祠堂,出前院,出大门,棺椁不重,可杨固边走得不容易。
陈府有坟地,就在京城外,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到那已经是中午,杨固边低着头摸着棺椁,动作十分温柔眷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温柔地笑着,他笑着笑着摸着棺椁的手指开始收拢,在朱红棺面上留下十道指痕。他头颅下垂,两边肩膀弓起,像拉满欲断的弓,身上袍子高出黑色锦靴一截,温柔地贴在棺椁上。
‘还想仔细体会,可是没有机会,想了解你的一切,可你要沉睡,如果我更成熟一点,把那些漫长岁月中我积攒的炙热发烫的话都跟你说了,是不是就好了?我该如何向你倾诉啊。’
他抬头,眼里的光和热都没了,他感到光阴流转,恍置梦境,天空阴沉,仿佛要下雨,他拂开要扶他的小厮,独自上了白马,身后锣鼓喧天,他人往天上扬着纸钱,白花花的纸钱像下了一场寒冬的雪,侍从开始填土,陈叶良一声声喊着妹妹走好,那声音越来越远,一幕幕景色渐渐远去,人们就看到杨公子坠了马。
杨家的人向那处拥去,陈叶良一愣让身边的侍从也赶快过去看,而已经知命年纪的杨广跑在最前,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杨泽安开朗健谈一直在南边清倭,小儿子杨固边稳重缄默跟着他和戴岳固守塞北,他们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同僚都羡慕他有两个好儿子,杨广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戴岳扶住,等人们到那时,就看到杨二公子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空。
“儿子!儿子!”杨广心下猛惊,摇着杨固边的肩膀。
他喃喃回了一声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滚落,浸湿鬓发。
“儿子!”杨平心急如焚,拍打着他脸,可身下人好像睡着了一样。
戴岳拉起舅舅,扛起杨固边,大步走向杨家那辆马车,赶车的小厮赶紧掀开门帘,东次将接过他的鞭子,说:“我来。”
杨家人纷纷上了马,两人在前面开路,余下跟在这辆马车身后,向城中疾驰而去。
人们还在巷口店铺前议论着杨固边抬棺的事,真相未出,而流言四起,有说她得重疾,有说陈夫人苛待,还有人说她其实喜欢自己的师兄顾擎,不满意这门婚事郁郁寡欢以至丧命,就在瓜子嗑了一地重新填茶时,从城门冲进来一辆马车,戴将军骑白马开路,青晖大将军随后,马车上挂着陈家的吊牌,这下子坐着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过去,奈何速度太快,只留下一匹匹骏马的身影,这下子街道又哄地吵闹了起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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