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见到其他人得到鼓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而且这些疑惑中还包括了几乎是僧人禁忌的男女情事,于是又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站起来,说道。
“施主请说。”义净开口鼓励道。
“是这样。”老者见义净并不阻止任何人说话,于是,胆子更大了,先谨慎开口道,“我怕我说出来,是谤佛,所以一直憋着不敢说不敢问。”
“嗯,这个事确实很需要和大家说清楚。”义净笑了笑,“很多人总是听人说,你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对佛不敬,你不能那样说,那样说是谤佛。有些人还喜欢用因果来说事,让更多人无所措手足,生怕出现谤佛的恶果。必须说,我们要心存敬畏,不能随意乱说。怎样才能不乱说呢?一是不说,二是搞懂佛到底说了什么,两种选择中,以搞懂佛到底说了什么更为妥当。”
义净说到这里,看了看老者,发现老者明显心情放松了一些,因为,义净明显是在提醒他,搞懂了佛所说的意思,才能做得妥当,真正做到不谤佛。
看老者还在犹豫,义净干脆给众人进一步解释了一下谤佛的意思:“《金刚经》里说: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这句话提醒所有人,释迦牟尼佛在世间说法四十九年,每次都是为了让众生离苦得乐,随缘而说,这是俗谛。而事实上,我们必须透过这些去理解佛真正做的事,那我们就可以看到,佛所说的法,都是因缘所生,当体即空。无法可说,才是顺真谛。所以,释迦牟尼佛提醒众人,如来从最初开始讲法起,讲了四十九年,实际上未曾说着一字。如来是说而无说、无说而说。所以,如果理解了这句话,就能明白,说法者,无法可说,只是叫做说法罢了。“
师父,您说的这些,我有些糊涂了。老者讪讪一笑,”但我听懂了,您是在提醒我们,我们如果听了佛教里的话,没有理解它的真实含义,就说佛说了什么什么,才是真的可能谤佛,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是的。只有真正理解了空有关系,才能明白,才能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真正要去修的,是自己不染不着的纯净之心。运用之妙,存于一心,随缘而动即可。“义净简单解释了一下。
”随缘而动?那我想问的问题,可能连问都不需要问了。“老者又讪讪一笑。
”既然困扰了施主这么久,可能其他人也有困惑,不妨提出来,我看看是不是能稍微给大家解释解释。“义净鼓励道。
“是这样的。”老者看到义净鼓励,也觉得自己可能不一定真正理解了,于是就又鼓起勇气追问道,“我觉得咱们土窟寺很奇怪。”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奇怪了?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和尚不是都应该念佛、参禅、打坐、讲法、沿街乞食吗?”老者见大家感兴趣,于是大着胆子问,“可我看土窟寺里,除了有像师父这样的高僧,还有不少沙弥和僧人到处放贷,将信众施舍的财物借出去,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加价收回来,简直就是在做生意呢。难道,那些也是和尚该做的?”
“真的呢,我家就借了咱们寺里的钱,要还不少利钱呢。”又有人嘀咕了一句。
“我家去年种地没有牛,也是找咱们寺庙租了牛,要是能够借给我们用,那该多好啊。”又一个妇女叹了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义净心一紧,知道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得不妥,可是容易出现问题的了。尽管慧智禅师和他心里清楚,当僧人不能过分参与金钱有关的利益纷争之中,毕竟,如果多了计较之心,心难以清净,但是,土窟寺毕竟在采用这种方法进行寺庙的经营。义净曾经揣摩过,师父慧智禅师之所以不愿意当土窟寺的住持,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善遇法师圆寂前的提醒。他们本来是因为山野之中利生路径太少而到的土窟寺,到了土窟寺之后却渐渐发现,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用在了不必要花费时间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慧智禅师才会更严格让自己远离庙里的经营活动,也督促义净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了佛教律法的精研上。毕竟,佛在涅盘前,提醒所有人以戒为师,这是在提醒大家,如果能够真正按照佛教戒律所说的去做,才最可能理解佛经的真正含义。义净受这启发,从此专心致志于佛教戒律的研究,因此,从二十岁以后,他几乎不再参与土窟寺与营利有关的各种事务了。当然了,像明明带着营利目的而召开的法会,要求他讲法,义净无法拒绝。但他坚持一点,绝对不去激发大家贪图福报的心理来争取信众的施舍,一切随缘。可是,该如何让大家理解呢?
义净心念陡转,斟酌再三,开口问道:“什么不是和尚事?”
这一问,让很多人纳闷了,更有人问道:“和尚不是很多事都不做的吗?难道所有的事都是和尚的事?”
义净笑了:“大家觉得呢?”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不言不语,不知道义净律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义净见大家困惑,于是讲了一个故事:在闽州有一片山地,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但因为缺少合适众人行走的山路,于是,很少有人去那片山里。有一位僧人发愿要修一条适合所有人利用山里物产的路来。于是,这位僧人就在山里盖了一个茅草房,形成了一座寺庙的雏形。此后每七天下山化缘一次,斋饭不够就采点野果子补充,其余时间,这位僧人每天早起就开始修路,直到晚上才回到茅草屋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