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嫁给朱闵久了,讲道理这等事情上,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伸手就把桌上簸箩里的荷包香囊抓了一把,狠狠地掷到朱冽身上,喝道:“你瞎吗?那座侍郎府你跟我去的次数一样多,你看不见那都是些什么卑鄙无耻的人?!微微一家子倒好,可她祖父呢?她叔叔婶婶呢?她姐姐妹妹呢?
“你哥哥那样喜欢她,她又那样聪明能干,这要当了两口子,日后不成了她的应声虫?一顶高帽给你哥哥戴上,他什么不答应?我堂堂的清江侯府,以后就跟着他沈家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不成?”
朱闵挠挠眉毛,一声长叹:“冽儿,你别怪你娘势利……”
罗夫人怒目骂回去:“你再说一遍?谁势利?我还不是为你朱家你儿子?我倒想让我妹妹的亲闺女有个好归宿呢,搁我眼皮底下比哪儿不强?!你再说一遍我势利,我立马就去要微微的庚帖!”
朱闵忙赔笑求饶:“我势利,我势利!谁敢说娘子势利的?我口误口误口误……”
罗夫人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朱闵这才长吁短叹地告诉依旧撅着嘴的朱冽:“微微很好,我们家从上到下都喜欢她。但她委实不是你哥哥良配。你想想啊,冽儿。我们家从祖上就掌着皇上的禁卫军。到了你爷爷那一辈儿,三公六侯的时候,咱们家是替天子守卫长安的,连京畿道都没出。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根本就没咱们家什么事儿。
“反而是因为那时候一直呆在先帝和皇上身边儿,见着的人、经过的事儿,太多。有些人,就难免得罪下了。所以到了你爹我,为了自保,只能把自己吃成了个猪样儿,还把军权都交了出去,成了闲散侯爵。
“可微微家不一样。她爹爹会做官,得圣心,难得的是又知民意,又精明强干,还有个吏部天官宋相当座师。宋相今年六十整,再干五七年没问题,刚刚好把沈信言扶上马送一程。他师徒的仕途简直不要太光明!
“原来还有个承哥儿,朝野上下的目光都盯在这个男丁身上。微微一个小娘子,有个踏实小日子就行了。可承儿又没了。京城上下,你现在去问问,还有谁不知道沈侍郎家有一个待嫁的独生女儿?”
朱闵坐在罗夫人身边,目光悠远深沉,全不见素日里吃喝玩乐的纨绔模样,一声黯然长叹:“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了!咱们朱家,你哥哥那个样子,护不住她啊!”
跟着三品女官学习了两三个月的朱冽若有所悟。
罗夫人没好气地又加一句:“何况,微微那么能干,别说她爹爹了,就是她本人,难道还能看得上你那走狗斗鸡的哥哥?”
窗外一声花盆碎裂的脆响。
罗夫人气得坐起来,冲着窗外,高声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日后果然有人设计陷害微微,你难道还能看得出来圈套?还是能替她善后?你除了能不要脸皮地把她带回家来做小伏低给她洗脚,你能让外头的人都尊重她,都敬畏她吗?你要是做不到,你就别去害她!那也是你亲表妹!”
朱凛发狂地在外头把一院子的花盆都砸了。
朱闵冲着外头翻个白眼,声音也高了起来:“再发疯老子抽你!”
朱凛放声大哭起来。
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见儿子这样伤心。罗夫人和朱闵对视一眼,朱闵皱紧了眉头,罗夫人则红了眼圈儿。
朱冽也觉得伤感起来,拿了帕子擦眼睛,又给罗夫人递了手绢过去,埋怨道:“早知道这样,你们好好教养哥哥多好?哥哥现在要是跟祖父当年似的,也领着京城六卫,当着大将军,那护住微微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凛的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铿锵一阵疾行,嚯啷一声,门被推得大开,一阵寒风卷着雪粒子扑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脸鼻涕眼泪的朱凛:“爹,我要进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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