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老太爷醒了,富临等人欣喜若狂,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秦公子之前的粗暴无礼,对宋澜更是千恩万谢,“多谢宋公子妙手回春,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宋澜不以为然一笑,“富总管客气了,只要老太爷安康就好。”
他伸了个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到乔府,就被火急火燎地抓来救治乔老太爷,现在人醒过来了,情况也稳定下来了,他才有闲情雅致欣赏乔府别具一格的绮丽风光。
程嬷嬷命人准备了清淡的膳食,“老太爷你醒了就好了,这两天,大小姐可是急坏了。”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乔怀鑫在绯儿的搀扶下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让你们担心了。”
“老太爷你这么说可就折煞奴婢了。”程嬷嬷喜滋滋道:“老太爷平安无事,谢天谢地,这位宋公子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公子?”乔怀鑫眯起眼睛,看向乔弈绯,“可是我曾在京城见过的那位宋公子?”
乔弈绯知道祖父说的是当初去京城的时候,曾让宋澜帮忙验看李琦兰的生母崔氏带来的兰幽草,祖父那时候曾见过宋澜。
乔弈绯笑道:“正是,他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他曾师从名医,医术不比太医差,只不过为人低调罢了。”
乔怀鑫默然片刻,想起当日宋公子不仅人长得俊秀,而且温文儒雅,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透出如沐春风的感觉,疑虑道:“他怎会刚好在宁城?”
“宋公子性情潇洒,喜游山玩水,听说宁城枫叶乃当世一绝,慕名而来,祖父吉人天相,才会刚好有这种缘分。”乔弈绯知道祖父可能误会了,也不解释,只笑道:“宋公子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多休息,把身体养好。”
她不是不想问祖父关于信的事,但宋澜说了,最好不要主动提及,避免刺激到老太爷,但如果老太爷自己提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让她一定要见机行事。
反正祖父人已经醒了,还怕没有机会问?
乔怀鑫又喝了杯茶,觉得精神好了些,便道:“宋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乔弈绯盈然一笑,“他说久闻宁城乔氏大名,却还没有游览过乔氏风光,我让富总管带他在府里逛一逛。”
“你安排得不错。”乔怀鑫并不知他昏厥之后,府里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祖父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乔氏以后只怕要多指望你了。”
“祖父说什么呢?”乔弈绯笑容明快,宽慰道:“宋公子说祖父的身体硬朗得很,这次完全是意外,而且救治及时,没留下任何后遗症,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乔怀鑫也活动过身体,虽还是有些虚弱,但确实行动如常,他这个年纪的人,最怕昏厥之后卒中偏瘫,这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对宋公子也是由衷的感激,对他的身份也产生了兴趣。
“我记得那宋公子举止文雅,谈吐不凡,他是什么人啊?”乔怀鑫意有所指地问道。
乔弈绯一边给祖父剥橘子,一边附在祖父耳边说了宋澜的身份,乔怀鑫有些吃惊,“户部尚书之子?”
乔弈绯点点头,“他虽是权臣之子,身上却没有丝毫纨绔之气,平易近人,为人稳重,对我很好,宋夫人还想收我为义女呢。”
绯儿在京城的动向虽然乔怀鑫知道很多,却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讶然道:“宋夫人要收你为义女?”
“是啊。”乔弈绯笑道:“不过我说这事需要问祖父,我才做不了主。”
望着绯儿如春梅绽雪,巧笑嫣然,乔怀鑫颇有一种“吾家小女初长成”的欣慰和唏嘘,颔首道:“认亲是大事,待祖父日后去京城,和宋夫人见过面再说。”
绯儿活泼俏丽,宋夫人喜欢她,乔怀鑫并不意外,做生意,特别是做大生意,没有靠山是做不长久的,宋夫人若是认了绯儿当义女,不管对绯儿,还是乔氏,都是一件好事。
绯儿经营关系的能力让乔怀鑫既惊又喜,只是,他又隐隐有些担心,绯儿年轻,不知流言可畏,不能在男女之事上坏了名声。
乔弈绯把头枕在祖父的腿上,鼻子发酸,“祖父放心,就算宋夫人真的认我为义女,我也永远是你的绯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绯儿以后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你这傻丫头,祖父怎么会舍得你呢?”乔怀鑫笑呵呵道,绯儿承欢膝下,让他在繁忙的生意之余,可享天伦之乐,只是,若彻儿也在的话,该有多好?
室内安静下来,有种别样的安宁,乔弈绯敏锐地从祖父的气息中察觉到了沉重的伤感。
这些年,他们都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但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回避就不存在,乔弈绯心知不能再当鸵鸟了,这次的事不能再发生了,不能再在祖父心中留下一个不定时炸弹,这次幸亏有宋澜,但宋澜不可能时时刻刻在祖父身边,她不能再冒险了,想到此,她小心地斟酌词句,“祖父,你是不是想起了…彻儿?”
这个名字让乔怀鑫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无限伤感,“这些年,我做梦总梦见彻儿,一想到他,我就抓心挠肝地疼,我不相信彻儿真的死了。”
果然如此,乔弈绯继续试探道:“祖父这次的昏厥和彻儿有关系吗?”
乔怀鑫闭了闭眼睛,“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说是有彻儿的消息,让我准备一万两银票去交换消息,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乔弈绯不语,这种事情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但她无法苛责一个和孙子失散多年常年陷在痛苦中的祖父,每想到彻儿,她也同样痛彻心扉。
可是,也许她的痛还不及祖父的万分之一。
“别人会觉得我怎么这么傻?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却甘心屡屡被骗,可是绯儿啊,祖父真的是不想放过任何有关彻儿的消息,哪怕仅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不想放过。”乔怀鑫老泪纵横。
“祖父你别说了,我懂。”乔弈绯嗓音沉痛,她何尝不痛苦不难过?何尝不对李琦兰恨之入骨?
“钱付了之后,我顺着消息找过去,却发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彻儿,他跟彻儿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乔怀鑫面容苍老,连气愤都没力气,疲态尽显,“本来也罢了,我也不在乎再多被骗一次。”
乔弈绯握紧拳头,这些心怀鬼胎的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在一个失去孙子痛苦万分的老人心口上撒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让她逮到,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这一次,还是那个人,说让我再拿十万两,他就会告诉我彻儿真正的消息。”
十万两?乔弈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真当乔氏任由宰割吗?一次又一次把祖父玩弄在股掌之上,把祖父从未愈合的伤口一次又一次血淋淋地撕开,难怪祖父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痛苦的打击。
无边无际的愤怒和仇恨一股脑向乔弈绯袭来,咬牙道:“祖父可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乔怀鑫摇了摇头,作为乔氏江山的掌舵人,因孙子的致命软肋,被人多番愚弄摆布,憋屈得难以言说,但内心又怀着渺茫的微弱希望,万一是真的呢?
这种痛苦的煎熬,对彻儿的思念和愧疚,被人愚弄的愤怒,多种情绪同时涌上来的时候,几乎将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的内心击得支离破碎。
乔弈绯咬紧牙关,这些人和李琦兰一样就该千刀万剐,“那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我看到信的时候,忽然觉得血气上涌,天旋地转,腿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信应该还在我书房里。”乔怀鑫慢慢道。
“不,信被人拿走了。”乔弈绯道:“富临叔去找过了,我也去找过了,都没有。”
乔怀鑫心底疑云大起,“我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人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简直是步步惊心,乔弈绯便将审出詹四,翠珠,还有杨妈妈的事情一并相告。
“有这等事?”乔怀鑫瞳孔微缩,杨妈妈是用了多年的老人,也会在背后算计自己?
乔弈绯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线索到杨妈妈这里就断了,信也不知所终。”
乔怀鑫陷入沉默,连乔弈绯也觉得后背发凉,人心难测,“事发之后,我派人去杨妈妈家里查了,她的儿子儿媳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乔怀鑫眸色幽深,片刻之后,忽道:“你是如何让詹四和翠珠说实话,牵出杨妈妈的?”
乔弈绯心头一跳,祖父果然了解自己,她虽爱憎分明,却不是手段厉辣之人,再加上乔氏一向待人宽厚,詹四和翠珠深知事关重大,自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湛当时也说,手段温柔,是不可能问出话来的。
“这个…”
“你有什么事瞒着祖父?”乔怀鑫的声音很温和,并没有任何逼问的意思,却让乔弈绯心乱如麻。
“这…”乔弈绯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跟祖父说秦湛的事?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是你祖父,你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乔怀鑫语重心长道。
“不是,我…”
“老太爷想知道的话,不妨问我。”温润磁性的男声适时在门口响起。
乔怀鑫抬头,忽觉室内大亮,一容貌俊美的青年公子站在门口,丰神俊朗,身上流淌着一种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