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兄弟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只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们,尤其是你们的娘,你们败光张家家业,以为可以报复你们娘曾经对你们的忽视,知道你们的娘为你们偿还了多少赌债吗?”
“那是她应该做的。”张二宝瓮声瓮气道,虽然还处在气愤中,但音量已经明显地减弱。
“你们两个可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只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们心甘情愿被小混混蒙骗,把你娘没日没夜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部拱手送到别人手中,身为人子,只会自怨自艾,丝毫不体谅母亲一个人独自支撑家业和抚养幼子的辛苦,你们说你娘不配当母亲?你们两个就配当儿子了吗?”乔弈绯毫不客气道。
张二宝嘟囔道:“谁叫她欠我们的?”
“欠你们?”乔弈绯冷笑,“你们幼年丧父,只知道自己可怜,却不知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有多可怜?家中失去了顶梁柱,为保住张家作坊,一个弱女子要和男人一样扛起家业,终日辛勤劳作,为了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她经常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常年操劳,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比四十多岁的人还老,她已经一个人当着三个人在用了,你们还嫌不够?恨不得她生出三头六臂,你们不体谅她也就罢了,还将她费尽苦心保住的张家基业挥霍一空,如今还逼着她变卖祖产,背上骂名,还敢说自己不是狼心狗肺?”
“别说了,别说了!”带着哭音的张夫人从屏风后奔出来,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前没有好好对待你们,你们恨我是应该的。”
这一幕让张氏兄弟惊呆了,乔弈绯的话对他们来说如醍醐灌顶,多年来,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停留在受害者模式当中,只觉得母亲欠自己的,就该还,却从来没想过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有多难?
张氏兄弟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和愧疚,张夫人泪眼汪汪地望着张二宝,“老二,你六岁那年,当时急着要交朱家老板的货,为了赶这批货,娘已经熬了两天了,若是赶不上,就要赔一大笔银子,娘不知道你居然记了那么久啊,是娘对不起你。”
“娘!”张二宝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张夫人面前,眼眶红了,“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混账,我不知体谅你的辛苦,一直怨你恨你,惹你生气,都是我的错,儿子不孝。”
张大宝也跪在张夫人面前,“二宝说得对,以前是我们太混账,总觉得你没照顾我们,你对不起我们,只顾自己,让娘辛苦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娘,你打我吧。”
母子剑拔弩张这么多年,头一次对对方敞开心扉,张夫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两个儿子,“娘怎么舍得打你们呢?你们小的时候,娘的确没有好好陪你们,你们都是娘的好儿子,娘欠你们的。”
母子三人哭做一团,多年的心结和怨怼开始冰消云散,乔弈绯见状退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大约两刻钟之后,张夫人犹有泪痕地出来,带着张氏兄弟,一出来就跪在乔弈绯面前,“今日多亏公子化解了我母子多年的恩怨,公子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是啊,多谢公子骂醒我们,不然我们还一直以为娘根本就不把我们兄弟俩放在心上呢?”张二宝不好意思道。
乔弈绯欣慰道:“夫人和公子今日能和解,也是因为夫人对两位公子爱之深远,其情可见,两位公子虽心存怨怼,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认识到夫人的不易,也和夫人多年教导分不开,他们虽误入歧途,但秉性不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当不得大功。”
张夫人下定决心,“我愿将九彩丹青的秘方卖给福瑞祥。”
乔弈绯大喜过望,“那你们兄弟两意下如何?”
张二宝道:“我们混账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没有一错再错,我们没意见,都听母亲的。”
“好,福瑞祥出价五万两,购买九彩丹青的秘方。”乔弈绯道:“我这就拟定合约,劳烦夫人。”
“不!”化解了多年心结,张夫人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说话底气也足了很多,“我们只收三万两。”
这下,换乔弈绯震惊了,“夫人?”
这可是白花花两万两的差价啊,看张家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可以买好几套像样的住宅了。
张夫人望了两个儿子一眼,张氏兄弟均没有表示异议,显然刚才已经商量好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个秘方最多也就值两万,绾青丝出八万的时候,我虽然开心,却也有些不安,果然,被绾青丝耍弄了一把,我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就看不惯这样的手段。”
“就算是这样。”乔弈绯正色道:“也没有必要以三万两的价格成交啊?”
“我活了半辈子了,别的东西知道得不多,但有句话是知道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秘方价值两万两,我收三万两已经是极限,若是再贪心,怕是银子到了手,还没来得及花,就招来了源源不断的麻烦。”
不愧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人,见识就是不同一般,乔弈绯很有些佩服这个坚强的女人,有胆识,也有魄力。
见乔弈绯不说话,张夫人以为她不相信,又信誓旦旦道:“以前两小子跟我离心,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多少银子都填不了这个窟窿,如今总算他们幡然醒悟,要痛改前非,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高兴,我们母子只拿能拿的,多得不能要,也是为他们兄弟两做个榜样,不要存了邪门歪道的心思,终将害人害己。”
“娘说的是,这些年,我们做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娘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窟窿?”张大宝道:“乔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不反悔。”
“这样吧,我在三万两的基础再加五千两。”乔弈绯道:“你们仁义,我也不能占便宜,这五千两先把你们兄弟的外债还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乔公子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做人,绝不让母亲再操心。”兄弟俩都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其实不然,我们做生意也讲个缘分,买卖图安心,缘分图开心,乔弈绯不但快人快语,而且豪爽仁义,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张夫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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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唐认为时机差不多了,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来到张家,可是,他到张家的时候,不但遭遇了冷脸,而且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张家已经和乔弈绯签约,将秘方卖给了福瑞祥?
冯子唐不敢置信,“不可能!”
他一直派人盯着乔弈绯住的客栈,就是怕乔弈绯暗中搞出什么花样,而盯着的人说乔弈绯一整天都没出门,都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他百密一疏,根本没料到乔弈绯将计就计,玩了个金蝉脱壳,早就女扮男装来到张家,提前一步截走了秘方?
冯子唐肺都快气炸了,“她出了多少?”
张家兄弟现在看冯子唐都觉得他一副卑鄙小人样,皮笑肉不笑道:“三万五千两!”
“不可能!”冯子唐差点炸毛,“你们脑子有坑是不是?我要出五万五千两,到手的两万两你们不要了?”
“冯公子的银子,我们赚不起。”张二宝讥讽道,这等阴险手段,连他一个混混都看不起,“如今秘方已经出售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冯子唐怎么甘心到嘴边的鸭子被截胡了?迅速冷静下来,“这样,我出五万两,你马上毁约。”
“我们可不像冯公子,说一套做一套,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签完约之后,就已经把秘方交给福瑞祥了。”张二宝冷笑道。
冯子唐的脸成了猪肝色,气得额头青筋迭起,恶狠狠道:“乔弈绯,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