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做皇帝有很多的说法,比如有人说做皇帝要仁爱,要轻徭薄赋。
有人说要节俭,不要修宏大的宫殿,不穿华服吃美食,不要从民间搜刮,不要轻易动兵,这样就是好皇帝。
有人说要兴学,让更多的人读书懂礼,甚至让四夷也读圣人书,感化他们,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有人说要远小人近君子,重用人品厚重的人,贬斥贪财好色之徒,这样自然就国泰民安了。
也有人说要法家治国,制定详尽的法律,告诉愚蠢的人们什么该干什么不能做,反正就是拿他们当牲口,设定好框架就行了,谁犯了事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这样就能各安其职各尽其责,盛世也就来了。
各种各样的观点不胜枚举,这还是对内,还有对外呢,比如有人说要用圣德感化,对他们好点,让他们感激我天朝上国。
也有人说要揍他,不听话要揍,听话也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拿他们当人,杀的越狠越好。
还有中间派说要又拉又打,拉拢听话的,打压调皮的。
说了一套又一套,口号喊的震天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万分正确,仿佛哪一个都有道理。
小曦道:“我舅舅说都是胡扯,没屁用”。
老赵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灵儿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不由微微点头,灵儿是识大体的,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对权利的欲望,这很难得。
斟酌一下开口道:“你舅舅为什么说亲君子远小人是胡扯?”。
曦儿道:“儿臣也问过舅舅这个问题”,亲君子远小人是他最常听到的话,这句话每一个先生都说过许多次,所以他当时就问了木子,难道亲君子远小人错了吗?
“舅舅说亲君子远小人没错,可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君子和小人,老师们说贪财好色之徒是小人,舅舅说贪财好色是人的天性,哪有男人不好色的?哪有人不爱钱的?这并不能作为评价君子小人的标准”。
老赵问道:“那争权夺利,密进谗言呢?”。
小曦说道:“舅舅说争权可以理解成敢于任事,都不争权,谁去做事?密告君主可以理解成对君王忠诚,都不对皇帝说臣子的过失,那臣子的过失就不会为君主所知,所有人互相隐瞒过失,怎能称之为忠臣?
舅舅还说了,君子小人之论乃祸国之论,因为没人会认为自己是小人,而被所谓君子们排挤的小人们必然要报团反击,长此以往的结果必然就是党争,而一旦开始党争,所有人就会每天盯着对方,然后反对他们提出的任何事,结果就是所有人都怕被抓到错处不敢做事,只会盯着对方的错处,最终国将不国……”。
老赵听了沉思良久,木子说的君子小人之论有个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前些年老范搞的庆历新政,所谓的新政口号喊的不错,结果朝堂之上吵的乌烟瘴气,一方骂另一方小人,另一方骂所谓君子们结党营私,每个人都火力全开,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真正的正事却没人做了。
感觉事情跑偏的老赵紧急停止了所谓的新政,但终究还是对大宋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老赵最后看懂了所谓君子小人之论,可他用了很长时间和不小的代价,而木子现在告诉了小曦……
老赵叹道:“恨不能早听高论啊”。
小曦道:“舅舅问了一个问题,他说自己在密州使百姓富庶,使朝廷每年多了几百万贯税赋,假如他从中中饱私囊数万贯,当如何论罪?”。
老赵:“这……”。
其实他想说应该无视这些小事,于国于民都有好处,只是拿了点小钱,当然不该论罪,可这话却不能说,因为如果以后的臣子都自认有功而贪污,那时又该如何?
他只得反问道:“你舅舅最后如何说的?”。
小曦道:“舅舅说为天子者不能死守规矩,首要的是权衡利弊,看臣子不需要盯着私德小节,只看是否对朝廷和百姓是否有益即可。所以,如果舅舅贪污,朝廷应该衡量功过,遣之往偏瘠之地让其效力,若再有功劳,朝廷应破格赏赐,以安其心,以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