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程流低着头看向他,眼中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哀戚。
若是张角手下谋士有一个给力,这三十万的兵马就算拿头撞,也能撞开京师的城门。
可这已然是注定的事实,兵败如山倒,甚至连府中不少的心腹都连夜潜逃,先前探子回报说有一百府外护卫,最终只见到了十余人。
而这府内,却只有张角一人孤家寡人坐在地上。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大势已去,回天乏力,这汉室江山打不下来,贫苦百姓依旧被豪强军阀压的喘不过气,可我尽力了,张某无愧于心。”
程流命人搬来两张椅子,一张自己坐下,一张递给了张角。
“确实无愧于心,但你原本可以做的更好。”
张角看着他,浑浊的目光看似有些呆滞,满脸颓废之下,暮气凝重。
“兵家之势,去时容易收回难,我已经输的不能再输,如今我身前光景你也看清楚了,权当我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要么现在给个痛快,要么就游街先折磨一番,总之成王败寇,任君处置。”
程流深吸一口气,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张角,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张角努力张开浑浊的双眼,转而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知或不知,无关紧要。”
程流接着说道:“你借着农民旗号搜刮钱财供你起势,可你知道有多少奔袭南北两线的信众食不果腹?他们手中拿着的武器最贵的也不过是一把镰刀,却为你打下了北边局面。”
“可你最后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农民摇身一变,他们的身份确实变了,嘴上说的为民,手上做的却是为一己之私,这是你的兵马,可有更多的农民家破人亡,为天下,可这天下公平吗?你用他们的鲜血铸就了你的辉煌,这层因果关系你逃不掉。”
“这是你的信仰,可乱世天下你用信仰铺路,只会让你的信仰不再纯粹,你的神权不要说对抗朝廷,即使打下洛阳,拿下这汉室江山,到你手中也得毁于一旦,你根本就治理不好这个天下,你身边也没有人能治理这天下!”
一番话说完,张角冷笑一声,忽然开口说道:“万千难民北上驰援我声势,有的饿死在路上,有的马革裹尸战死在沙场上,可他们就算不死,继续苟活于世,又能多活几日?比艰苦和穷困潦倒更为绝望的,不是饥肠辘辘,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是始终行于黑夜,不知为何前行,不知路在何方,不知前路漫漫终点在何处!”
“吾身虽死,但明志尚存!若有一日能让百姓脱离苦海,死又何妨?!”
程流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浑浊,但是说到最后一句时,眼里的光芒依旧带着星光,如同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条夜归路上指引的北极星。
好一个吾身虽死,但明志尚存!
“程先生,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打下来的江山,不是你想怎么守便可以如何去守,就如同汉室国运,一朝衰败,即使政权如何更替,也很难回到顶点,这便是守出来的路。”
程流笑了笑。
他终于明白,后人对张角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无异都在夸赞他开辟了一个新时代。
这一场农民战争,规模最大的宗教形式民变之一,成也张角,败也张角。
但无异于在给身处乱世中的程流敲醒了警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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