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崇礼的事,说来好像也挺紧急的,当天下午他们就把滑雪板打包寄顺丰快递寄回张家口,卫枝退了酒店的房,屁滚尿流地准备回家。
主要是因为她跟家里报备要去张家口的事,然后就被骂了——
也不说骂得多严重,也就是她妈问了句,南城的地烫脚,还是你家的沙发咬你屁股?
卫枝强调无论是上广州还是张家口崇礼那都是工作需要,但是这大概是类似于狼来了的故事,对面丝毫不买账。
但这也没办法啊,真的就是工作。
从南城到广州也是一拍脑门被男人诱哄着来的,走的时候家里盆栽都没来得及浇水的紧急,拖延症使她从新疆带回来的雪服没来得及洗……
各种东西乱作一团。
那行李箱肯定没办法立刻收好。
卫枝想到就头疼。
这时候,胆大包天的懒病就犯了,她坐在沙发上往男人方向默默靠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出馊主意:“你要不也退房,来南城看看?”
彼时单崇在看手机,准备用软件帮卫枝叫回南城的车,方便他全程监控——
这么抠的人,也没怎么犹豫,把平日里打车的什么出租车啊拼车选项全部取消掉,勾上了最贵的专车。
袖子被小姑娘拽着,他掀了掀眼皮子:“我去干什么?”
帮我洗衣服和收拾房间。
卫枝当然不会这么诚实,这样傻子才跟她走呢。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她说:“来我家,坐着。”
单崇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和小姑娘对视了几眼,想了想问:“什么意思?”
卫枝:“就字面意思。”
男人冷嗤一声:“你别告诉我你从新疆带回来那些速干衣、雪袜、雪服什么的现在还在你家沙发上、洗衣篓或者随便其他什么总之不是洗干净晒好后的衣柜里。”
卫枝:“那也不是。”
卫枝:“……”
卫枝:“它们还在行李箱里。”
单崇:“……”
单崇早就知道这小姑娘最多就是把自己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该懒的地方却一点不含糊——
然而哪怕有这种心理准备,也愣是被她的答案震惊到了。
“所以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问,“邀请我去采行李箱里生出来的蘑菇?”
她听着不高兴地噘嘴:“哪有这么脏!”
单崇才懒得跟她客气:“你是真的邋遢——”
她拽他的袖子:“那你去不去啊!”
男人把自己的袖子抢回来:“跟你回去,我还得定南城的酒店,麻烦得很。”
他态度挺暧昧,一方面是真的懒得惯的她一身臭毛病箱子都懒得自己收,另一方面也不是特别坚定这件事,主要是架不住她撒娇……
他箱子就是,干净的放一边,换洗的另一边,一直整整齐齐,要收拾直接把衣柜里晒着的速干衣叠好放进去就是全部了,想走也不是不能走。
于是这会儿他就理所当然这么一说,真没想别的,没想到他说完小姑娘倒是安静了下来,一脸纠结地望着他,看样子是在考虑什么事儿——
一看她就是误会了。
放以前单崇可能还想问问她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不纯洁的东西。
现在他压根懒得问。
毕竟她脑子里只有这些乱七八糟不纯洁的东西。
冷眼看着她咬了咬下唇,勉强地说:“我家沙发挺宽敞的……”
说完,不等他发声,她自己怂怂地补充了句:“要不我睡沙发也行。”
单崇就笑了。
抬起手,掐了把她的脸,半认真地说:“可以一起睡床,我就抱着你睡,保证什么都不干。”
卫枝:“……”
从头到尾在旁边当雕像的背刺终于忍无可忍道:“小师妹,这话你要信了我都看不起你。”
卫枝蔫蔫地扫了他一眼,意思是,谁不知道呢,这年头连粉色漫画都不兴用这句台词作为擦枪走火的前奏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土到深处就是洋。
她还真他妈不知道他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
有疑问就问啊。
卫枝:“真的吗?”
单崇:“真的。”
背刺:“嗤。”
……
卫枝的小公寓单崇之前来过一次,在她家楼下。
往事不堪回首,那一天不提也罢。
这次他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踏入她的房门……说实话,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那么一点点,家里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摆放的不算凌乱,沙发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捡起来就行,箱子敞开放在一边。
里面的衣服层层叠叠堆成了小山,中间挖出来了洞,洞里原本放的是什么呢?
卫枝的洗漱包和化妆包。
单崇之所以知道,是这俩玩意被掏空了,空包扔在箱子旁边。
感觉到他的目光,卫枝迅速地冲过去把箱子翻过来“啪”地合上,坐在箱子上抬着头望着他,后者冲她薄凉一笑:“挡什么,反正都要拿出来洗……而且我都看完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向阳台,专门挂换洗内衣裤的盘架上面夹着两条小裤衩,一条黑色一条白色,巴掌那么大的布料——
他的视线挪过去时,听见她尖叫一声,从箱子上跳起来去把那两条布料拿下来……
完全无视了她的一惊一乍,单崇懒洋洋地收回目光并没觉得这个他早就见过碰过甚至用过(?)的东西光是看一眼能有什么好刺激的。
“你知道那两条东西要重新洗吧?”
他弯腰,一只手掀开刚才被合上的行李箱,嗯,没长蘑菇……他把一件雪服拽出来,扔旁边。
“放那么多天了,灰尘都重新沾上去——”
他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弯腰打开了洗衣机,作势要把手里两条布料扔进去。
单崇:“?”
单崇:“卫枝?”
卫枝:“啊?”
单崇:“你怎么平安活那么大的?”
在他拎着她的后颈脖把她塞进洗手间让她老老实实用手洗贴身衣物时,卫枝的电话响了,受不住男人冰冷的嘲讽和质疑,她像是接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把手里的玩意儿随手往浴室一挂,示意他闭麦,转过身接了电话。
是她妈。
对面上来就是八卦,非常直接。
“我听他们说南风也是在外面找了个男朋友,那人年纪挺小的,直接找到她办公室楼下来了,真的假的?”
电话那边,杨女士问,“我说你也就算了,怎么南风那孩子看着挺机灵的也干这种糊涂事——”
“什么叫我也就算了?”
卫枝举着电话,绕回客厅,看着男人把她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拖出来,可能染色的分类放一边,剩下的塞进洗衣机……
“你们的消息这么灵通?老烟——哦,就姜南风的小男朋友——才刚刚被她打发回广州,失魂落魄的,我看南风也不一定就很好受,行行好你们这些大人别跟着掺和。”
“那我不是担心问一问!”
“担心什么?说实话他虽然是个大学生但是寒假在崇礼上课收入不低,冲着姜南风肯定不是冲着她的玛莎拉蒂……哎呀,他俩闹分手是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都说让你们不要管!怎么小辈的瓜也要吃!”
“哦哟,什么吃瓜!讲得好像我很闲一样,我只是希望你引以为戒对吧,不要谈恋爱的时候头脑发昏,什么工作啊家庭情况啊住址啊一股脑全部告诉别人,到时候出了什么矛盾人家就找上门来——”
“……”
卫枝默默地看了眼不远处,被她盛情邀请“上门”,这会儿一只手撑在洗衣机旁,弯着腰研究洗衣机怎么用的男人——
他腰下弓,卫衣的帽绳在半空中摇晃。
夕阳之下,侧颜无敌。
卫枝着迷地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过神来:“你说这个迟了啊,上次不是在咱们楼下遇见过我男朋友了?”
对面大概是被“我男朋友”四个字触目惊心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没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又不是南城人,那几秒送人时间,他哪记得住?”
并不是的。
他记性好的很。
刚才进院子的时候,他牵着她全程走在前面,问都没问一句就到了她家楼下,也就上楼时问了她一句住在几层。
卫枝当然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妈贩卖焦虑,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含糊着想挂电话,对面却不准备放过她:“我说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不跟你开玩笑的,现在社会那么复杂,南风妈妈现在都要焦虑死了——”
“知道啦。”
“你知道什么知道,卫枝,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儿事啊——你现在在哪?回家没?”
“回了。”卫枝坐在沙发边缘,一边用脚勾行李箱一边懒洋洋道,“洗衣服呢,晚点还得收去崇礼的箱子,忙得很。”
阳台上,男人听见小姑娘面不改色把他刚才干的那点儿家务活全部揽自己身上了,十分不要脸的样子,干脆“啪”地一声关上洗衣机的门,回到客厅。
一只手勾了勾她软软的下巴。
见她猫似的微微眯起眼,抬起下巴让他挠,他无声地冷笑了声,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俯身一口咬住坐在沙发靠背上的小姑娘的唇瓣——
她被咬的缩了缩,原本一翘一翘的脚僵硬了下,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背,示意他别闹,电话还没挂呢。
单崇警告性地咬了咬她的下唇,就在这时候,突然门口电子锁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正玩闹中的二人均是一愣。
卫枝干脆头发都竖起来了。
“杨女士?”卫枝对着电话叫了声,“妈?”
那声“妈”的尾音伴随着家门被打开变了调。
于是杨女士一开门,就看见屋子里,女儿坐在沙发靠背上坐没坐像,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肩膀和面颊夹着手机。
在她面前,男人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弯着腰,另外一只手虚扶着小姑娘的腰,不让她掉下去。
两人双双转过头。
六目相对。
拎着新鲜蔬菜,前一秒还在电话里耳提面命女儿保护隐私不要把男人往家里带的杨女士陷入沉默——
现场一片死寂。
只剩下洗衣机“轰隆”“轰隆”运作的声音。
卫枝感觉到自己腰间的大手挪开了,男人淡定地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自己身上拿下来,直起腰,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同杨女士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
半个小时后。
卫枝家小小的餐桌坐得挺满——
卫家国先生扶着面前的热茶,盯着茶叶旋转,冷静道:“不要盯着我看,我也是好好下个班就被叫过来……原本约了客户的。”
他一边说着,时不时扫一眼厨房里忙碌的杨女士,再看看鹌鹑似的缩着头坐在桌边的卫枝,叹了口气:“第一次让男朋友上门,就是帮你洗衣服,你可真长脸。”
卫枝:“……”
卫枝飞快地扫了眼单崇,心想他都没意见。
此时此刻,卫枝烦着呢。
这波家长见面会,她有点猝不及防——
不是没考虑过这档子事,但是介于单崇家情况比较复杂,原本他们也是商量好了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光明正大地见家长什么的……
也是了!你一负债的人屁颠颠就上门见了人小姑娘的家长算怎么回事呢?
人家家里条件还挺好的。
反正单崇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主动提出把见面延后,上次在楼下遇见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属实意外撞上了。
然后杨女士又嫌不够热闹,把她爸一起叫来,就成了眼下这种局势。
罪魁祸首进了厨房,留下卫家国先生在外面跟他们“闲聊”,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食物的香味飘进屋里,卫枝本应该觉得饿了,却觉得胃在翻滚。
她听着卫家国捧着茶杯慢吞吞的讲话,说是闲聊,在她看来也差不多算是把单崇问了个底儿掉,从他以前做什么的到现在做什么的,听的卫枝都快尴尬得发疯:“您要不再问问他今后十年内职业规划?”
卫家国咳嗽了一声。
单崇扫了她一眼。
卫枝直接看了回去,意思是看什么,老子护着你。
卫家国感觉到了女儿的不情愿,想要打发她去厨房,可惜后者屁股黏了胶水似的根本不愿意动,板着脸坐在那,大有一副“你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反正我不走”的胳膊肘朝外拐趋势——
啊。
理解。
卫家国先生也是有审美的,虽然中年男人对于“英俊”这个词的理解和年轻人到底有些不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女儿的男朋友长了一张全年龄段范围内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他长得不错的脸。
而且人家年轻人很有礼貌,往那一坐也不见毛手毛脚的紧张或者咋咋呼呼的夸夸其谈……在某个运动专业领域能做到挤进国家队那得是多大的本事,人家提起时语气淡然,不卑不亢的。
确实讨人喜欢。
于是当下,在卫枝不配合的情况下,卫家国“哎呀”了声,好脾气地冲单崇笑了笑:“你看,她还不许我问。”
单崇笑了笑,把能说的都说了。
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
平日里同龄人甚至是雪圈范围内全年龄段的高高在上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