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凉,如水。
大相国寺最高的穹顶之上,两个少女坐着,姿势都是一样的,抱着膝,头靠着头。
晚风徐徐地吹,很静谧,南宫凰眯着眼,很享受,一直到很久,耳边才传来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比这月色更凉,“诶,这次……你差点死了吧。”
南宫凰一噎,对着这有些延迟的感慨,很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言希,你真的是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么?”
怎么可能……这丫头每一次复发,就像是死过一次,藏书楼就要经历一次人心惶惶。最后反倒是她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
三年前,深冬夜,那一晚比今天冷的多,关紧的窗户缝里都有呼呼作响的风,夹杂着碎雪末子的冷。言希围着狐裘,围着暖炉烤着火。藏书楼什么都可以不多,钱绝对多,又因着他们都是会享受的人,连炭火都是上好的没有烟味的银骨炭,她就抱着暖炉,披着不知道哪个小国皇子送来的狐裘,喝着甜美的羊奶茶,感慨着……真冷啊……
这个时候携着满身风霜回来的颜枫,就显得极其狼狈。
而更狼狈的,是他手里提溜着的雪白的人儿,即使入了室内,她身上的霜雪都不曾化……
真正的冰霜美人。
“南宫凰,你至今没有告诉我,那一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言希提醒道。
这件事南宫凰不说,颜枫也不曾说。
颜枫那厮,秘密瞒得紧,但是只要一喝醉,什么都往外抖,这些年她就靠着灌醉他,得了不少八卦奇闻。
唯独这件事,即使是醉得一塌糊涂,他都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还有南宫凰右手掌心的伤痕,如同最丑陋的老树虬枝,扭曲着横贯了整个手掌。北陌说过,那道疤痕其实是可以祛掉的,只是南宫凰没同意。
哪个女子不爱美?
除非那道疤,祛不掉,看似在掌心,实际上,却是在心里,日日流着血,从未痊愈。
南宫凰眯着眼,靠着言希的肩头,看着夜空那点点繁星,无言的沉默……那一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被保护地太好,以为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真的到哪都可以横着走。
她忘了,就算是在盛京城,也是因为身后跟了个程泽熙。
那一天……是真的冷啊,被利刃挑开的掌心,鲜血流进早就画好的图腾符文里,所有人跪着,咿咿呀呀唱着奇怪的咒语,围着她跳啊转啊,两眼无神,笑容诡谲,仿佛一群被人抽离了灵魂的牵线木偶。
而她被绑着,看着自己掌心的血慢慢干涸,然后又被挑开,痛,已经感觉不到了。
事实证明,这也不是最痛的。
当冰蓝色的小虫,从那隐隐散发着血腥味的罐子里爬出来,钻进她掌心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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