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卢嬷嬷可认识此物?”湛非鱼说完,只见小旗陈飞走进公堂,对着陈大人抱拳行礼后,将物证递了过去。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却是一小团细麻线,和十来个粽子。
端午节的粽子普通人家都吃完了,可林夫人突然离世,之后就是治丧,林家的粽子丢在厨房的篮子里没人管。
卢嬷嬷脸色倏地一变,不敢相信的看着湛非鱼,不死心的问道:“你是说我把蘑菇粉下到了粽子里?可当日衙门的官爷已经检查过了,灶房里的粽子还有剩菜,连水缸里的水都舀了一杯带走了。”
越说越镇定,卢嬷嬷声音提高了几分,“再说粽子是一锅煮的,我怎么保证姑太太吃了有毒的粽子而不是其他人,再说老奴记得当日姑太太并没有吃粽子。”
“将毒蘑菇碾压挤出毒汁,之后放入麻线浸泡直至吸干,最后再晾干,师母包粽子时,会用牙齿咬住麻线来捆绑粽子,有毒的不是粽子而是这些麻线!”湛非鱼冷眼看着死到临头还不认罪的卢嬷嬷,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吃粽子时,都会剪断麻线,剥去粽叶,即使水里有被稀释出来的蘑菇粉,但其他人不会中毒,即使中招了症状也轻微。
可林夫人却不同,她通过麻线已经食入了毒液,王琳琅又在鸡汤里放了蘑菇粉,这才导致的死亡。
“徐大夫,你当堂查验这麻线是否有毒。”陈县令沉声开口,饶是他也没想到卢嬷嬷是用此种办法毒杀了林夫人,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没被发现便最好,即使查出来林夫人是中毒而亡的,还有王琳琅这个替罪羔羊,她说在鸡汤里加了一点蘑菇粉不会致死,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敢下毒,又有谁相信她狡辩的话。
大势已去的卢嬷嬷呆愣愣的跪在公堂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直到捕快给她戴上枷锁时,卢嬷嬷突然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对着胸口狠狠的扎了下去,当场毙命。
半个时辰。
签字画押后,该收监的收监,该打板子的就打板子,章二老爷咬死了没有收买两个婆子,也就被陈县令打了十板子。
……
乐山居。
“夫子,师母已去,还请夫子和师兄保重身体。”湛非鱼对着林夫子一揖到底,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最诚挚的关心。
“为师之道,如今案子已经查清,想必你也可以去县学读书了,不过此事对你的名声终有碍,是为师连累了你。”或许是查到了真凶,林夫子眉宇里的郁色和悲痛消散了许多,如今只有对湛非鱼的担心和愧疚。
真相如何很多人不会关心,他们只想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否则即使有人操控,这些流言也不会传的人尽皆知,说到底比起真相他们更希望听的下流的桃色流言。
目送林夫子和林修远上了马车离开,湛非鱼面色凝重了几分,自己也就罢了,她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本就会招惹是非,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经此一事,上泗县必定会平静一段时间。”季大夫见不得湛非鱼忧心忡忡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当陈县令是吃素的吗?”
陈渭彬在上泗县当了七年的县令,先是曾家的事有失察之责,如今又出了命案,被毒杀的还是秀才的娘子,今年的考评陈县令是不指望了。
而这怒火自然要撒到幕后人身上,这时候谁还敢有异动,那绝对是给陈县令送人头。
“和夫子有仇的是张秀才,章二老爷的大孙子就在张家私塾读书,而泰福酒楼谢老爷和张秀才是莫逆之交。”湛非鱼相信不单单是自己,陈县令想必也知道幕后人是谁,只是没有证据,而且张秀才也有功名在身。
而曾家被查封,谢老爷也受到了牵连,双方在生意上有过合作,曾家产业都被陶百户带人查封的,谢老爷都没时间挽回损失,他也没这个胆子,这仇自然就记到了湛非鱼身上。
季大夫见湛非鱼想的通透,不由问道:“那你苦着脸做什么?”
虽然小丫头得罪的是张秀才和谢老爷,可她也是有靠山的,张秀才但凡敢动手,陈县令还不活剐了他泄愤。
“我担心夫子的私塾日后收不到多少学生。”湛非鱼叹息一声,
见季大夫一脸见鬼的模样,湛非鱼撇撇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是大哥哥给了我几百两银子,我估计还得靠抄书来买米下锅。”
林家私塾收的是男童,可牵扯到林夫人被毒杀,再加上那不堪的传闻,张秀才等人稍微挑唆一下,一般人家不会把孩子送去读书。
季大夫嫌弃的看着“多管闲事”的湛非鱼,“你人不大想的还真多,你夫子是个秀才,你师兄也是男儿,他们父子俩还能饿死自己?”
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季大夫倒了一杯茶喝起来,懒得理会自寻烦恼的湛非鱼。
“季大夫,你不懂!”湛非鱼看着不相信的季大夫,理直气壮的道:“夫子和师兄性情温和,再加上师兄体弱,常年需要药材调理身体,如果私塾招不到学生那就是坐吃山空,几年后师兄就要定亲成婚,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更别说还有张秀才伺机在一旁。”
季大夫简直无语了,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你还读什么圣贤书,你干脆去当媒婆,给你师兄找个好媳妇,然后再保证生儿子,再操心他儿子的学业,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够你操心的。”
“何不食肉糜!季大夫你不差银子,所以你不懂!”湛非鱼大眼睛一瞪就怼了回去,转而看向坐旁边一桌的陈飞,“陈小旗,你能理解吧?”
呃……对上湛非鱼澄净的目光,陈飞刚想点头。
季大夫冷声一哼,阴恻恻的开口:“陈小旗你想好了再回答,陶百户和陈县令都尊称我一声季大夫!”
被夹在中间的陈飞一个头两个大,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湛小蒙童的忧虑也不是没道理,张秀才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林夫子逃过一劫但难保下一次会中招。”
说完后,无视了季大夫凶狠的目光,陈飞低头猛喝茶,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就是这个道理。
“唉。”湛非鱼又是一声叹息,也不和季大夫较劲了。
“我师兄的药材里就有人参,但凡张秀才使点坏,五十两一支的人参在急需的情况下能翻几倍的卖给我夫子!或者找个老弱病残,一不小心被夫子坐的马车给撞伤撞残了,上百两的银子就赔出去了。”
“其实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找个小姑娘去勾引我师兄,到时候毁了名声不说,还要赔银子,再狠一点用些下流的药物都能坏了我师兄的身体。”
湛非鱼越想越感觉危险,绷着小胖脸思索着。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考取功名,以此来震慑张秀才,可这需要时间,而且至少要三五年。
忽然,脑子里有灵光一闪,湛非鱼蹭一下站起身来,“季大夫,我去县学一趟,陈小旗,今日多谢了。”
迈着小短腿,湛非鱼咚咚咚的就跑了出去,速度之快,绝对称得上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季大夫想着湛非鱼那些假设,脸皮子抽了抽,“她该去写话本子,保管能红遍大江南北!”
“湛小蒙童防患未然。”陈飞干笑着,八岁的小姑娘想的真多,难怪被称为神童,这脑子就是比常人转得快。
“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弄死张秀才就行了。”季大夫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优哉游哉的嘲讽,“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陈飞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大夫,比起人小鬼大的湛小蒙童,季大夫看着更不正常。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