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敬忠双手接过茶水,满心的安逸,如今能这般家常地与妻子聊聊孩子们,才终于有了过日子的意趣。
他说道:“我瞧着姜儿,成日里比怀迁还忙些,好打抱不平、好伸张正义,大事小事都要管,怀迁也乐意由着她帮着她。”
大夫人望向孩子们离去的方向,感慨道:“我年轻时若有姜儿的抱负和心怀,就不会和你闹了,我们怀迁好福气,他能得到姜儿所有的爱意,但姜儿又不依附他而存在,她自己活得更精彩。”
展敬忠温和地说:“夸儿媳妇我赞同,可不要比到自己身上来,翎儿,你什么都没做错。”
如今再看丈夫,大夫人的眼神里少了不甘和挣扎,原先的寡淡冷漠多多少少是装出来的,真正的潇洒不该带着怨恨,她终于做到了。
大夫人笑道:“你愿意哄我,我也会好好收下,不再说什么客气矫情的话。其实我并不清楚,眼前的日子是不是我曾经想要的,但回来这些天,我过得很好,就这样下去也不算太坏。”
展敬忠道:“近来我总被问有什么喜事,他们是故意挖苦我也好,是真心道贺我也好,都无所谓了,想着你在家里,每晚归来能见到你,我做什么都有意思。”
大夫人不再反感这些话,含笑道:“不知下一回你我会为了什么而翻脸,就先活在当下吧。”
展敬忠道:“你也放心,我不会让姜儿闯祸,他们做些什么我都知道,
实则七姜也不傻,在回观澜阁的路上,就醒过味来,这京城里或许有展怀迁不知道的事,还能有父亲不知道的事吗?
“所以呐,做好咱们能做的事,其他的管不了也管不着。”七姜一本正经地说,“皇上有皇上的算计,父亲有父亲的考量,就咱们跟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想得越多越束手束脚,就别去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展怀迁笑道:“把不计后果描补得如此有理有据,佩服佩服。”
七姜霸道地挥了挥拳头:“你敢讽刺我,小小副将军,好大的胆子。”
展怀迁忙作揖:“温言夫人恕罪,下官下次还敢。”
七姜刚要得意,一听是“下次还敢”,气得要追打相公。
平日里展怀迁必定就跑了,可如今哪儿敢跑,直挺挺站着,被那软绵绵的小拳头砸在胳膊上,自然七姜不敢用力气,怕伤了自己也舍不得弄疼相公,只是嬉闹了一番,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去了。
夜渐深,皇城里,太子自内宫请安归来,陈茵在屋檐下见了,单看丈夫的神情,便知他心情不悦。
二十年父子,皇帝头一回和自己的儿子有了大分歧,而边境一事,眼下母妃也站在父皇那一边,这会儿去请安,必定又被规劝了。
“天凉了,站在外头做什么?”
“早知道殿下去请安,我该一同前往。”
项景渊几步上前来,说道:“你每日晨昏定省已是辛苦,我这儿不定什么时辰若还要你候着,你一整天就什么都别干,光等着给各处请安了。”
夫妻俩进门来,苏尚宫便领着宫女太监来伺候殿下更衣,殿中人来人往,好半天才消停,陈茵这才端上茶水,问道:“母妃是不是又劝你了?”
太子点头,喝了茶放下茶碗就揉脑袋,陈茵便上前来,让丈夫枕在自己膝头,温柔地为他解除疲劳。
谁能想到,堪堪二十郎当的人,能每天累成这样,兴许干一天力气活也不见得如此,偏偏太子的脑袋,每日从睁眼起就不停地转,心神之累,便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也未必能扛得起。
“舅父和几位皇叔都来劝我,可我觉着是他们想错了,难道我与父皇政见相左就意味着反叛和不忠,意味着我挑衅父皇?”项景渊浮躁地说,“难道不该是站在黎民百姓那一边来看待国事,挑起战争绝不会有好下场。”
陈茵问道:“说起来,先帝当年,当真是要打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