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跟罗大庆分开,赵宏兵心里惦记队上的活儿,又惦记扫盲班的地点物色,一路火急火燎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赶回家,前脚刚跨进院门,进屋还没赶上喝口水,门口就跟着进来了一个大高个。
“叔。”
赵宏兵倒水的手一顿,旋身看了一眼,道:“哎,阿朗啊,什么事儿?”
“早上在后山脚那块儿砌水沟,赶上了一窝兔子,大的估计是被我吓着了,撞了树……”霍朗侧过身,把背上背筐放在堂屋桌子上,末了把筐口往旁边扒拉了一下让赵宏兵看里面,“小的有六个,都没多大。我寻思放外面也活不了就带回来了。”
山上的野鸡兔子都是公家的,按照规矩,不能随便捕捉猎杀,一般特殊情况抓着了或者怎么样,都是上交给生产队处理。
霍朗这话漏洞百出,可架不住赵宏兵对他的信任。
背筐里大兔子瞳孔扩散,身体已经僵硬,小兔子还活着,一个个仅有拳头大小,这会儿都扎堆挤在大兔子肚皮下。
“估摸是昨晚雨下得大,淹了洞,大的带小的出来寻食儿,正好叫你给赶上了。”赵宏兵看了一眼,“就是这小的太小,看着估摸都没出十天,放了是死,养也难养活……”
赵宏兵斟酌还想再说点什么,霍朗先一步开口:“那不然给司知青试试吧。”
“之前梁院士把那么小的猫都给她了,估摸是她对这方便有点了解。”
“这事儿吧……我看行。”不用霍朗多说,赵宏兵已经脑补出了大半。
只是不等片刻,赵宏兵浓眉又皱了起来,摆手让霍朗在桌边坐下,道:“这事儿是不是得在衡量一下?”
司宁宁平时的活儿虽然不重,但是却很杂。
这马上又得安排她当扫盲班的老师,赵宏兵潜意识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感觉啥事儿都往人家那推,要是个男同志还好说一些,偏人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司宁宁之前透露想养兔子的意思,霍朗一直记在心里,可他知道归他知道,这事儿却不好跟赵宏兵说,要不然赵宏兵指定得怀疑霍朗刚才那套说辞。
斟酌了一下,霍朗转圜口吻:“那就先问问吧,要是司知青看顾不过来,我就先收着,等养大了再看是放了还是怎么着。”
赵宏兵连连点头,“行,我看行。”
话说到这,赵宏兵知道霍朗是个有远见又见过大世面的人,忍不住就把上午在公社的事儿提了一嘴,“公社的意思是大家伙儿认得几个字就行,可我想吧,咱们队上有现成的知青在,那可都是正正经经的文化人……你说这能人摆在眼前,能捂着不让她发光发热吗?”
赵宏兵胳膊架在桌子边沿晃了晃,继续道:“这要办就好好办,办利索!”
“叔已经有明确打算,那就按照想法办吧。”霍朗颔首,“这事惠及大家,大家也会一条心地支持。至于其他地方需要安保队搭把手的,叔只管说。”
有霍朗这话,赵宏兵心里更踏实了,“那行,回头我琢磨一下,看看是腾出空屋修正还是重新垒一间……”
“至于这兔子,你一个人带着陈家两个小的也不容易,捂严实了拿回去吃了吧。小的就先帮着养着,等回头我问问司知青,得了消息在跟你合计。”
“我提禾谷和早苗谢谢叔的照拂。”
霍朗桃花眸敛下思考片刻,点点头起身重新背上筐。
虽然有抚养弟妹的能力,但这是赵宏兵作为同村人对陈家的照拂,霍朗不好拒绝。
正事闲事说完,霍朗离开赵家往自家去。
赵宏兵则是站在院里喊回了到处疯玩的三丫,让三丫去找司宁宁。
而大家嘴里一直提及到的司宁宁,这个时候人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第三生产队后面的小山坡,司宁宁半躬着身,脚尖卯足了劲儿在草地上蹭去鞋底泥巴饼。
上午寻思没什么事,司宁宁就跟着出来一起插红薯秧了。
就分了两分地,因为扦插时中间还要空出生长间隙,所以活儿并不算重。
只是这两分地是新开出来的,都是松软的新土,昨晚被雨浇了个透,司宁宁刚过来时,一脚下去就能踩出一个窟窿,鞋子越踩越重。
要不是地里有不少从钻出地面透气的蚯蚓,司宁宁都想把鞋给脱,所幸都已经干完了……
蹭完鞋底的泥,又在地头小水沟里洗干净手,司宁宁站起身跨上背篓准备回知青点,然而刚顺着山坡往下走了几步,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处山包没多大,大体十多层一环套着一环,呈现梯田样式。
司宁宁站在半山腰,在她斜侧方玉米地边缘拐角的坡上,长着了一小片杂乱的矮灌丛,其中金银花和另一种刺藤缠绕,
其中金银花藤开出一朵朵长嘴喇叭似的小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反之那长的和刺泡儿藤蔓十分相似的刺藤,却显得十分的不一样。
小巧绿叶与弯钩棘刺之间,挂着一个个或黄或橙长着的小果子,而那些小果子和坠着它的刺藤一样,浑身都长满的小刺……
司宁宁认得那是什么。
金樱子……
跟刺泡儿一样,金樱子也是乡间小野果的一种,以前在姥姥家那片儿的时候,司宁宁还被村里的小伙伴带着一起吃过,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