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有点大,风吹起她的裙摆,裙摆顺着风的方向牵引着她走到了楼顶边缘。
楼下方,花圃里的木棉向四面八方舒展着她美丽的枝桠,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生姿。
似乎在向她招手:“来吧!来吧!来我这里,让我用最后的一抹绿色抚平你内心的伤痛,让我温柔地缠绕你,带你飞向遥远的天堂。”
啊,梦中的木棉树。
三四月份,红色的花海,像鱼一样自由自在地在花海里游来游去。
那是她刚到校报到时陆文跟她描述的世界。
她梦里的木棉树,花满枝头,花儿娇笑欢喜,树下落红无数,她和她爱着的那个年轻俊俏、笑容明朗、眼神清澈的男子,拿着布袋子,捡拾木棉花。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多年以前,她以为三毛写的这首诗,是她和陆文爱情的真实写照,她和他的爱情,必定像木棉花一样,红红火火,开花结果。
多年以后,她在木棉花憔悴枯萎的季节里,失去爱情,失去友情,失去亲人,才发现,木棉树挺立校园,默然见证的,是一场又一场她人生悲伤剧情的落幕。
一阵强劲的风吹过,木棉树枝摇摆得更欢快了。
耳边似乎又听到她的低语:“来吧!来吧!让我带着你离开这忧伤的地方。”
只要纵身一跳,她就可以飞到木棉树枝上,投入它的怀抱。
人生所有的烦恼终将结束。
没有贫穷、没有病患、没有婆媳矛盾、没有量化考核同行评价、没有排名倒数、没有生离死别。
她不需要和谁说对不起,不需要为了谁心怀愧疚,不需要背负沉重的心理压力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世间。
亲爱的何老师,亲爱的你,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你的伤悲,为什么我没有坚持给你打电话,直到你接我的电话为止。为什么我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没有伸出手,给你一个拥抱,一句鼓励你的话语?
亲爱的舅舅,为什么我没有坚持将你转到市医院救治?坚持找二表哥要钱,把你辛辛苦苦打工挣到的钱要回来,给你治病,让你毫无牵挂地走?
为什么我挣不到足够的钱在有钱就能发核心论文的好时机发论文评副高?
如果我当时有钱发论文,如果我不和教研室主任、大学英语教研室的同事吵架为敌,不消极对抗各种教学比赛,是否现在,我已经是副教授了,各项打分都能获得高分,可以像其他排名前百分之二十的同事那样,在量化考核分数和全院排名公示之际,举杯庆贺?
如果在天堂里当老师,像刚到校任教那样,只需要,备好课,自信满满地站在讲台上,面对求知若渴的学生,霸气十足地讲好课。
天堂里的学生会被这样的老师折服,马上爱上她和她的课,下课后远远见到她,每个学生都会大声地喊她“林老师!”
那么,跳吧,跳吧!跳下去吧!
天堂里会有她喜欢和怀念的教师生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