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过去道:“你既是店主侄儿,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件东西?”
年轻人一边伸手接过锦盒一边笑容更盛地说:“原来大官人已经光顾过小店了,小的不知,得罪了。”一边打开锦盒,露出里面那对翡翠簪来,一见便咦了一声道:“这对簪子跟大伯的一枚戒指倒似同出一源。”
他拿起簪子仔细观看一阵,道:“确实是本店印记,只是小的不知道来历,还请官人与娘子稍候,小的请大伯出来掌掌眼。”他正要将锦盒摆在柜台上,忽然又递回给施禹水,然后才一阵风般掀开一片帘子冲到里面去了。
又有一个年轻伙计迎上来,请两人在一边稍坐,淑娘环顾店内,柜台里东西不多,看上去有白玉、青玉、黄玉、羊脂玉等,成品则多是玉镯、玉佩、玉簪之类,只有一两个人在看;另有一个小点的柜台靠着墙,里面倾斜放置着几个锦盒,衬着黑色底绸,分别是各式各样的戒子、坠子
。
门帘响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走进店里,身后跟着方才进去的年轻人,指着施禹水夫妻恭敬地说:“大伯,就是他们两个。”
老者毫不迟疑地向两人走过来,施禹水忙起身见礼,将锦盒奉上。老者也没有丝毫客气地受了礼,接过锦盒打开略一观看便说:“你们两个都跟我来。”径自带着两人穿过门帘来到后面。一路上淑娘只注意到自己似乎又是在从一进往二进走,两边的厢房里灯火通明。
一直来到第三进大堂坐定,老者才问道:“你们是长社县的?”
施禹水点点头又一次见礼:“拜见堂舅姥爷。”
老者大吃一惊道:“我祖父只说是给一位老友的一块翡翠奇石雕成了簪子,又将剩余部分做了一个戒子当作传家之物,你既拿了这对簪子找到这里,显见得是祖父老友的后人,怎么会唤我堂舅姥爷?我记得祖父并没有与这位老友联姻啊。”
施禹水这才把史晋的事从头说了,最后道:“原来在县里时,小子也曾与史书珠宝铺的掌柜来往的,他们铺子旧年搬去杭州了。”
老者笑道:“原来还有这层亲戚在内,这就更亲近了。三弟搬去杭州倒没有跟我们说起,看来还记挂着旧事呢,都一把年纪了,也真是的……”他转头唤自己老妻出来将淑娘带进内室,只留自己跟施禹水交谈。
施禹水对史家内部事情并不关注,他直接问道:“舅姥爷应当是三年前科举及第的,不知堂舅姥爷这里可有他的消息?”
老者闻言一顿:“四弟自从上任,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内室里面,淑娘摘了面幕拜见了堂舅姥娘李氏。说了一阵话,淑娘问道:“我在前面见店里人却不多,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氏面色一暗,叹道:“你不知道,早些年可不是如今这般情形。那时候祖父还在世,他老人家眼睛准手艺精,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捧着上好的玉料来请。后来祖父过世,公公的手艺就差了点儿,到了官人就又差了一点儿,来往的人就见少了。这几年靠着百年老店的名声才勉强保住了声誉,哪知……唉,不是我说,官家任命的几个官儿不见得个个都是爱财的,只是爱财的偏都叫我家碰上了……”
淑娘见李氏眼角都带出了泪花,忙宽慰一阵,李氏这才继续说:“前头那个官儿叫蔡京的,还有年头才升的官儿叫高俅的,好多人奉承,就有人是从这店里买了玉做的玩物送上去得了眼,这两个官儿派自家的下人来到店里指名就要最好的,拿了去只说到府里领银子,回头你大堂舅去领银子的时候却说府上没这笔账。咱们升斗小民能拿他们如何?只得忍气吞声地受了。如此这般了几次,店里赚到的银子入不敷出,买不来好料,又不是最佳的雕工,生意就淡了……”
淑娘劝道:“既然京里这么呆不下去,何不迁到别处去呢?我们先在县里时候,史大掌柜的就说县里生意不好,就搬到杭州去了。你们也可以搬到南边去啊。”
李氏听淑娘提到史玖,稍稍纠结了一下告诉她说:“三弟跟官人还有二叔不是同母所出,素来不和。”见淑娘瞪大了眼,又低声对她说:“先婆婆去世后,官人跟二叔年纪还小,公公续娶了继婆婆有了三弟。继婆婆心疼自己所出的三弟,待官人跟二叔就不大好;三人长大后常有争执,一直都不和。后来公公跟继婆婆先后去世,三弟怎么也不肯留在京里,这才搬到长社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