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第227章 皇城变奏曲

张季驰跟在索方等将的马后,往前方望去,楚王军的人马明显比方才多上很多。

楚王军两个千人阵在前头,缓缓向前移动,虽然缓慢但秩序井然,明显是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张季驰发现索方的神情很不好。

两翼左右包抄楚王军,楚王军中间突出一支千人阵,径直向索方本阵而来,后边是弩阵。

索方军两翼已经与楚王军交上火,虽然张季驰看不到两边的情形,但是从喊杀声可以判断出战事十分激烈。

楚王军的前队已经冲到索方军阵前,其后飞起一片黑点,如同蝗虫一般扑向索方军。

“举盾!”

索方军前军里无数声嘶力竭的大喊。

羽箭嘭嘭地钉在盾牌上,有没来得急举的或是慢的或是没有盾牌的,立马被射成刺猬。

第二波弩箭接着扑过来,第三波弩箭接着扑过来。张季驰似乎可以感到弩箭群所夹杂的风。

他心道:原来方才楚王对付自己才用了三分力,若是方才便用这样的攻击手段怕是自己连逃都逃不回来。

三波弩箭过后楚王军的前锋已经杀到阵前。

索方中军大旗摇动,前军迅速整合,将被弩箭射出来的空当补齐,长枪前倾。

嘭地一声,索方前军的弩箭发动,箭潮扑向楚王前军的后头,因为楚王前军是都穿着两裆甲,弩箭的效果不如攻击他们的后继好。

两军相撞,如同漩涡一样将前线的人往地上搅,已经看不出有多少人被砍倒在地上,阵前喊叫声如同海潮一样冲击张季驰,因恐惧带来的颤抖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地坐在马上。

突然楚王前军后头张起两面金黄色大旗,大旗下一辆耀眼的乘舆。

索方本阵里的众将大哗。

张季驰心说:看到了吧!楚王就是使这一招。

索方冷笑一声,喝道:“叫前军稳住,传令符六寒快速冲击!”

张季驰被吓了一跳,宋人军队对乘舆还有顾及,可是符六寒带的氐羌军队可不管你是不是宋廷皇帝,一个劲冲下去说不定就担个弑君的罪名,符六寒会怎么做?

索方中军令旗摇动。右翼喊杀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索方前军却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在乘舆出现的一刻,楚王军士气大振,索方军士气大减接连后退。

索方的脸色十分难看,连发数道军令让前军守住防线不得再退,可是前军已经乱,士兵一个劲地向后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本阵里头。

索方大怒,带着亲军卫队五百铁骑冲出去,也不管是敌友还是自己的问下,只要挡他路的便碾过去,奔着乘舆一刻不停。

张季驰摒住了气,暗道:索方疯了!他要杀陛下吗!

这时楚王军军中冲出数千匹战马,马两边绑着大戟,直奔着索方军而来,一时间被踩成肉泥,被戟刃截成两断,被撞飞的士兵不计其数,楚王军根在后头,踏着血肉胡同杀过来。

张季驰管不了许多,转马就跑。比他快的大有人在,索方军各部大乱,纷纷后撤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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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舆回宫的时候还在往下滴血,肉沫黏在纱帘上。

蔡公公低声道:“陛下,已经回宫了!”

马衷低着头,两拳紧攥,呆看着脚前的车板。

车板像被洗过一样,看不出来历的碎块分布在车板四处。

“陛下!回宫了!”蔡公公大声道。

“啊!”马衷被惊醒,跳起来直往后靠。

蔡公公道:“陛下,已经回宫了!”

“啊!回宫了!?回宫了,对,回宫了。”

马衷整整衣冠,扶着蔡公公走下来。

“臣妻恭迎陛下还宫!”姜瑜儿带着宫里大大小小所有人员站在宫门内礼道。

但马衷的眼里她们都不存在,一眼望过去,只看到巍峨的宫殿,这让他的内心好过了点,心里也踏实了一些。扶着蔡公公直向大殿而去。

上了台阶,蔡公公去推门,马衷没让他去,自己走过去推开几丈高的大门,门轴发出吱吜吜的响声。

大殿里空荡荡,黑漆漆,打门外射入的夕阳使地上披了层金中泛红的纱衣。

马衷抬腿走入,蔡公公跟在后头忙上前去扶,马衷一把推开他,大步走上玉阶,坐到宝坐上。

门外夕阳斜照,给所有景物都披上了件黄金色的罩纱,明亮得有些刺眼,层峦叠嶂都是他的江山。

渭阳跟在姜瑜儿身后,眼见她父皇的脸上带着血迹,表情诡异,一股从没有的恐惧打她心底起来。

“母,母后,父皇他怎么了?”

姜瑜儿看着大殿上的马衷道:“你父皇很好,现在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渭阳听不懂他母亲在说什么。

姜瑜儿将渭阳揽在怀里,渭阳能感受到她母亲也在颤抖。

“参见皇嫂。”

渭阳转眼看见楚王。楚王的样子吓了她一跳。楚王身上全是血,脸上也有。渭阳眼圏里涌出泪。

姜瑜儿笑道:“楚王,辛苦你了。”

楚王笑道:“我是大宋的楚王,都是我该做的。陛下他——”

姜瑜儿道:“陛下很好,接下来的事情都都拜托你了。”

楚王道:“索方军已经被击溃,但是邺王驻马河桥,秦王大军三日内必到,一场持久大战就在眼前。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姜瑜儿点点头。

楚王朝渭阳笑道:“再过两天就是咱们小渭阳的生日了,过了生日小渭阳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候皇叔给送你一件好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根皇叔讲。”

渭阳被说得两颊发热,拽着姜瑜儿的长裙挡脸,道:“皇叔你好坏!渭阳再也不理你了!”

姜瑜儿道:“都是大姑娘了,你躲在后面!”

渭阳拉着姜瑜儿的手道:“母后也来羞臊人家!”

楚王笑道:“请娘娘放心,宫外之防务就交给臣弟,只要李闵带着军队赶来,东都的局势就有解了!”

李闵!渭阳被这个名字电了一下,心想,他知道再过两在就是自己的生日吗?他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

想着想着渭阳的两颊就热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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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季驰跪在地上,索方跪在他前头。

“张大人,你起来!”秦王道。

“诺!”张季驰站到一边不敢多说话。

秦王道:“索方,你提的要求,本王有哪点没满足过!”

索方“砰”地磕了个头,“臣有罪!”

秦王怒气冲冲道:“你有罪!你当然有罪,整整十万人马,你带回来几人!”

“臣有罪!”索方“砰”地又磕了个头。

张季驰揖道:“殿下,楚王实在可恶竟然将陛下搬过来。前军人马不敢冒犯所以大败,请殿下息怒!”

秦王没看张季驰,“索方,你说,本王该不该饶你!”

索方“砰”地磕头道:“罪臣自知百死莫赎,只求殿下给罪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秦王道:“好,本王看着,再给你两千人,在东都西门外五里处筑垒以为攻城堡垒,若是再不成,你就不要回来见本王了!”

“诺!”索方抱拳退了出去。

张季驰道:“陛下,邺王驻兵芒山,似乎要坐山观虎斗,东都虽然指日可下,万一李闵带兵反回,怕要多生枝节。”

秦王看向张季驰,脸色阴沉。

张季驰心颤了下。

秦王道:“你张家的仇,本王知道,适当的时候会给你机会。”

张季驰跪倒。

“臣一心只为殿下着想,那个李闵不识时务,殿下不得不防。”

秦王哼了声道:“本王自有办法,只要拿下东都,李闵一手可定!到时候交由你处置。”

“谢殿下!”张季驰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秦王他还有什么别的军队吗?

“再攻一次!”楚王站在城楼上。

王恒阴着脸道:“殿下,已经损失两千人,再打禁军就要被打光了!”

楚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地平线处升起浓烟,预示秦军的援兵已经来了,不远处的秦军战垒里响起欢呼声。

楚王叹了口气,道:“把人都撤回来吧!”

这回王恒二话没说,道了声“诺”转身便下了城。

贾自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小声道:“殿下,这个王恒一直不肯出力,要是他肯出力,秦军的营垒早就被攻下。有这样一个人,对殿下统一调度人马防御东都很不利。”

楚王道:“他是陛下的人,不能动。”

贾自甾道:“属下可以让他死的很正常。”

楚王道;“你当陛下是傻子吗!”

“殿下,恕末将说句不该说的——”

楚王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贾自甾在楚王身后叹了口气。

楚王下了城,看了眼相互搀扶一瘸一拐走进城的士兵,牵马走过去,“上马。”

士兵大惊,跪在地上。

楚王道:“上马吧!”说罢转身便走。回到自己的府中。

仆人上殿,小声道:“殿下,陛下请您到皇宫商议政事。”

没人回应。

“殿下!”仆人又叫了一声。

楚王猛然惊醒,迷迷糊糊道:“什么事?”

“陛下请您到宫中议事。”

楚王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去说城上已经安全,请陛下不用担心。本王累了,你就说本王明天再进宫。”

“诺!”

仆人退下去。

宫里来的使者站在门口。

仆人挺着腰走过去,道:“我家殿下累了,说今天就不进宫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殿下还说城上很安全,让陛下不用害怕!”

使者吃了一惊。

仆人道:“怎么,没听懂吗?”

使者道:“没,不。是听懂了。”

“听懂了就快去回话吧!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使者道了声谢转头就走了。

看门房的老家人道;“我说你这口气怎么这么大!人家可是宫里来的!”

仆人笑道;“宫里来的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齐王得势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要见齐王还要给红包。也就是你好说话。”

老家人摇摇头,没说话。

仆人道:“得,不跟你多说了,以后记住了,别管谁,要见殿下,先还个红包过来。”

老家人道:“我管不着,你要红包就自己去要。”说罢一转身就走了。

“你!”仆人心里骂了两句老顽固转头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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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将仆人的话一点不落的说了遍。

豫章王马炽挥手让他下去,见马衷的脸色很不好,便道:“陛下,这些个下人就是这个样,仗势欺人。”

“欺人!欺到朕的头上了!他们敢吗!”马衷阴沉的脸胀得通红,现出猪肝色。

他说着拍了下桌上的奏折,道:“你看看这些,都是他拿朱笔批地的!他一个带行东都军事的骠骑将军凭什么干涉政事!”

马炽想说,这不是前一段时间你刚给楚王便宜行事,参知政事的权力吧?

可是看到马衷阴沉的脸色,马炽没开口。

马衷气股股地站起来,在大殿里转了两圏,重新坐回席上。盯着着马炽道:“魏王,齐王,现在又是楚王,你说这是为什么!朕对他们都十分信任,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朕的!他们长的可是人心!”

马炽一听这话,心里连跳说下,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使尽全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马衷道:“皇弟,你看楚王可有不臣之心?”

马炽连忙跪倒在案前,伏首道:“殿下!楚王兄只是一时失言,绝不会有不臣之心,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会。如今天下纷扰,正应该是皇室团结的时候!臣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楚王兄一定没有不臣之心!请陛下明见!”

“你起来吧!”

马炽颤颤巍巍起身坐回席上。

马衷道:“阿莫,咱们这些个兄弟当中就数你心性清淡宽广,当年若不是你年纪幼小。这个位子应该是你的,你也能比朕做的更好!”说着拍了拍坐下的席子。

马炽避席拜道:“陛下千万不可以这样说,陛下是天之子,天命所归。臣万没有这份心思,从不这么想!”

马衷走到他身边坐下,拉着马炽的手小声道:“如今朕膝下无子,天下又是这个样子。若有一日,朕不在了——”

“陛下寿与天齐!”

马衷笑道;“阿莫,你也学那些个谄媚的家伙。阿莫,关上这个门,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先皇的儿子,这个天下是咱们家的。邺王秦王两个畜生不用管,朕看也就你和楚王两个可承大统!”

马炽脑袋都空了,只顾着伏地谢罪,腿都是软的。

马衷拉起他道:“皇弟,你看你的样子。朕只是随便说一说。”

马炽道:“陛下!国之大事,您可万不能儿戏,臣弟这就告退!”

再不走,马炽觉着自己很可能会躺在这儿起不来了。

马衷放开他的手点头道:“朕无能使江山多事,你这个做兄弟的可不能袖手旁观啊!好了,看你的脸色不好,就先回去吧,明天到尚书省去值日。”

“什么?”马炽迷糊道,怎么又要到尚书省去值日?

马衷从自己的桌上拽了轴圣旨塞在马炽手里,道:“回去看,你一文,楚王一武,都要为国尽力尽心!好了,你下去吧!”马衷不等马炽有任何反应就站起身道:“朕也累了,回吧!”

马炽无耐,只得捧着圣旨起身恭送马衷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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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衷见马炽走了,道:“都出来吧!”

“殿下!”两个文官打扮的人从隐避处走出来。

马衷道:“你们看豫章王是否有心?”

左边的道:“豫章王殿下天资不凡,但一向远离朝政,常年住在藩邸,即使是讨伐魏王的时候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从中可以看出豫章王殿下真没丝毫野心,陛下可以放心任用。”

右边的道:“野心也不是谁天生就有,豫章王表面看起来淡然,可是谁能保不是在陛下面前故意为之?所以陛下将豫章王放在尚书省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一可以平衡楚王,二可以试探豫章王。”

马衷叹道:“人心不古,他们都盯着朕的位子,可又有谁能知道朕的苦处!”

望着斜阳,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马衷是不全轻易交出去的,只有楚王不争是不够的,马衷要紧握住,谁想夺也夺不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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