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鸥知道此事,还是某次兄妹二人在燕河附近游玩,两人一脚踩滑连拉带扯掉到河里,被路过赶路的脚夫捞起来,带到了燕河附近的军营里。
恰巧当时姜寒鸥也在军营内巡视士兵的训练情况,看两个小孩变得像两只落汤鸡崽,头上还顶着河中的水草,板着脸训了它们一顿,让他们换上干净衣服立马回北宣将军府,省的在外让他操心。姜灵均先穿好送来的衣服,胡乱一系就窜到姜灵运的军帐里找他,呆了不一会儿,又蹦蹦跳跳的出来去马车前等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举着手看自己手背,姜寒鸥经过眼神无意一扫,登时双眼一怔极度惊愕——姜灵均的手背上用墨汁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虽然笔法不精,但仍能依稀辩认出那是家中禁忌提起的花纹,九纹并蒂莲!
姜寒鸥脑中当即反应出来,姜灵均是个女孩,身上不可能出现那个花纹,看她的样子应是刚看见照着样子拓下来,带有的那人必定是——继而大步流星的赶向姜灵运的帐篷,一把拎起刚准备离开的人,二话不说扯开他的上襟,就见左臂上一个熟悉的纹身映入眼中,鲜红的颜色扎的刺眼。
抓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姜寒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变成家族里避之不及的妖怪,藏下难言情绪一声苦叹,未说只字转身离去,姜灵运始终一脸迷茫的看着姜寒鸥的所有举动,又望一眼臂上纹身,似乎也感到事情几分不妙。
知道自己亲生儿子身上生有纹身一事,姜寒鸥陷入万分纠结的境地,要不要依家族中那样抹杀掉他,断了能染污家族名声的源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此事,就此让他成长下去,可万一姜灵运真的如祖辈所言和其他人产生异状,又该如何收场……难以决断之际,前代皇帝圣旨突然而下,让他带兵前去出征益州,平定乱贼。
皇命当头,姜寒鸥暂且将此事搁置在一旁,几日后带兵西进,驱逐在益州作乱不断的匪徒。
也是在战中,他遇到了一个名叫“苏摩”的人。
唤作“苏摩”的人年岁不大,还是个少年,又很特别的是,他长得比其他孩童更为高瘦,自身得有癞症,从头到脚一身的烂疮,腿脚也有疾走路一瘸一跛,佝偻在流民群中是着实的不起眼,然当姜寒鸥巡视走过与他对上双眼的一刻,久经沙场的他心中也是打一寒颤。
那不是一个孩童能有的眼神,污垢乱发下一双散着强烈控制欲的眼睛,似乎要将目光触及到的一切事物牢牢攥住、纳于囊中,太过的精明刁滑又顽执,几乎到让人胆寒的程度。姜寒鸥下一秒即刻收回视线走开,转身几步远,身后有人喊住他。
“将军。”
是苏摩主动从后喊住他。
姜寒鸥并未转身,打算直接当做没听见对方呼喊走远,而下一刻,对方又在后说了一句让自己不得不在意的话。
“将军难道不想知道那个莲花纹究竟是什么?”
姜寒鸥听了心里突的一跳,侧头扫了身后那双刁明的视线一眼,依旧未说话直径离去,然而过了片刻,就有两名士兵带着苏摩到了将军的军帐内。
与对方一番交谈,姜寒鸥知道了家中一直出现的怪异纹身称为“九纹并蒂莲”,生着纹身的那些人被唤作“元人”,因为确实和常人内有不同,所以会出现异于常人的怪状;同时姜寒鸥也听对方自称,曾跟着一位修为高深的人修习,习得不少异门绝学,依神术洞察到家中的隐事,认为二者皆有缘,甘愿投入他帐下,可以从帮助他一臂之力。
姜寒鸥听了这话一挑眉,当即直接问他:你究竟有何目的。
苏摩嘿嘿一笑,知晓姜寒鸥是看出他话里藏他意,跟这种精明人打交道也不装糊涂,掏出一金属圆球献到对方面前,说这是自己从高人处得到的奇药,可增强人体的力量与精神气,服者少说以一当十力冠绝世,若是作用在军中士兵身上,出征取胜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累下战功,在皇帝面前也是能获不少好处。
姜寒鸥眯眼审视着对方献出的怪异东西,心中在盘算对方话的虚实真假,前不久听探子回报,被皇帝削位流放的原定安侯沈绩丘撤到朔州,正在暗中屯兵调粮要搞一番动作,现今皇宫中的局势也不甚明朗,怕是免不了掀起一场战火,若这人所说为真,此物当然是绝世神药,能增强士兵战斗力减少军队损失,增加战胜的可能性;然若所说为假,只是哄骗自己在军中捞些财物逃走,信了这等小人的话才是糊涂。而且看对方的意思,话似乎还未说全,背后藏着更深的目的……
姜寒鸥又是挑眉问他:你既然拿出这等奇物,有什么条件?
苏摩也不避讳的回答他这药虽然神奇,但实际的用量和效果需要用人实验才能明确,不然就算自己吹得再厉害,掌握不对正确的使用,也是不能达到最佳效果,姜寒鸥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肯不肯,只是将此话暂记在脑中,让人退出去在商议这事。
平乱益州的匪徒比想象的时间要久,等战争最后结束,已经是到了冬季,虽然成功击毙了匪徒首领,但这一仗胜的甚是艰险,军中伤亡人数太多,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短时间内是暂且无法调大路人马应敌,而此时,姜寒鸥又听到一个雪上加霜的坏事——沈绩丘的军队从朔州南下,压兵皇城。
他果然是要反!姜寒鸥紧皱眉头看着帐内悬挂的军事舆图,从朔州发兵攻打皇城,南下之路必途径津州的沽海关,破了那处,后面攻打皇城的道路几乎顺畅无阻,而沽海关也正是自己驻守之地,皇帝必定会下旨让自己全力死守,可现今的残存兵力,正对对方的精兵良将怕是败多胜少。
踌躇不定之间,想起苏摩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家伙……罢了,此战不得不胜,就赌上一回!
心中打定主意,立即喊士兵传来苏摩。
苏摩进屋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将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此事”。
姜寒鸥皱了皱眉爬上一丝寒意。他心中非常抵触此人,因为这人实在太刁滑了,刁滑到知晓每人心中所想的弱处,操控着他们一步步按自己的计划前行,但明知如此,却还是被迫心甘情愿的按着对方铺好的道路走下去,走到自己也不知道结局的尽头。
压下心中的不快,姜寒鸥问苏摩:你需要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