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笙这才松了口气,面上有了笑意,刘妈妈却形容忐忑。
汪如笙皱眉:“怎么了,可还有别的事?”
刘妈妈一时猜不透汪如笙心思,想着收了金子,便要忠人之事。
她支吾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姑娘身上有些痕迹……”
痕迹?
汪如笙愣了片刻,立刻往屋里去。
拉开裘化真衣襟,她裘嫩的身子上红痕密布,灼得他双目发痛。
他一拳重重锤在床上。
裘化真突然睁眼,看见汪如笙面色阴鸷地立于床头,一骨碌爬起。
“汪如笙!”
裘化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她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汪如笙握住她纤柔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化真,你和林致远……是不是他欺负你,你身上的那些痕迹,都是他弄出来的……”
被人窥中隐秘之事,裘化真怒了:“汪如笙你闭嘴,这与你什么相干?”
“你是我的人,怎么不与我相干?”
汪如笙怒极,将她压在床上,捧住她的脸,狠狠吻上去。
裘化真死命挣扎,却被汪如笙锁住双手置于头顶。
屋外的刘妈妈被里头动静吓了一跳,忙替他们关上门。
突然,汪如笙嘴上吃痛,他尝到了一股血腥。
对上裘化真泪水涟涟的脸,看到她眸中的恨意,他没由来一阵心慌,放开了她。
“化真,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原谅我好吗?”
他近乎哀求地说着,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顺软弱的小书生。
裘化真恨恨地说道:“汪如笙,我不知你发的什么疯,但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这并不是威胁的话。
林致远若知道汪如笙深夜掳走自己,还做出轻薄之事,定不会放过他。
他的手段有多残忍,裘化真是知道的。
汪如笙神色十分倔强:“化真,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林致远若是想染指你,恐怕先死的会是他。”
裘化真心知说不通他,便不再多费口舌。
汪如笙到底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知道自己方才失礼,便不敢再碰她一根手指。
“化真,对不起,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放在床头,转身出去。
这件衣服上有汪如笙的味道,是种淡淡的墨香,尽管裘化真心里讨厌,最终还是穿上。
因她只穿了薄薄的寝衣,如此实在不雅。
裘化真随汪如笙走到门外,马车静静地候在那里,她回头望去,看见“醉花楼”的招牌,便知晓这是清风镇最大的青楼。
“汪如笙,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方才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裘化真问他,汪如笙沉默着,任她怎么问,就是闭嘴不答。
裘化真心中疑窦更深。
她有种预感,眼前的少年绝对不会就此放手。
他将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想起那该死的婚约,裘化真便恨得咬牙。
她当初若是没想借汪家的势对付裘家人,一早把亲退了,哪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车夫一头栽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汪如笙撩开帘子,林致远一身黑衣骑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汪如笙下车,一柄锋锐至极的长剑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林致远的眼神淡淡的,却通着彻骨的冷意:“汪如笙,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抢我的女人。”
汪如笙怒道:“化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话该由我来说才是。”
“哦,是吗?”
林致远轻笑,暗卫手上便重了一分。
汪如笙的颈间刺痛,剑刃割破皮肤,鲜血汩汩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他青色的衣裳。
“林致远!”
裘化真的声音透着欣喜。
她自己都没想到,此刻见了他,她竟会如此雀跃。
月光下,林致远穿着一身黑衣,下巴微扬,神色冷峭。
在看见她时,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却漾满了柔情。
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
她想:他这样看着我,心里便是有我的。
他喜欢我。
他对她淡淡一笑,伸出手:“化真,我们回去。”
“好。”
裘化真越过汪如笙,看见他身上的血,愣了一瞬,走向林致远。
林致远下马,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轻轻一跃,两人便稳稳置于马上。
“林致远,你会……武功?”裘化真愕然。
他将她搂得紧紧的,轻声说道:“化真,我会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多。我的事情,你想知道吗?”他问她想不想知道。
她自然是想的。
他是她喜欢的人,就在今天早上,她还想过要和他共度一生。
但现在,她却犹豫了。
因为真相往往令人害怕。
她如今脆弱又敏感,变得和所有恋爱中的少女一样,患得患失。
林致远听不到她回答,低头去看她。
她眼神有点呆滞。
因思绪不受控制,她一时想了太多的事。
脑子转得快,表情跟不上,就变成这副呆呆的模样。
林致远心疼地在她发间印上一吻,策马而去。
裘化真被林致远带回城郊的宅子。
她蜷在他怀中,小手握着他的衣襟,安静而乖巧,像只温顺的猫。
“化真……”
听到他的呼唤,她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致远将她放在榻上,瞧见她身上的衣裳,皱眉。
衣裳是汪如笙的,他不喜欢自己女人身上有其他男子的味道。
他解下那件衣裳,侧身坐下,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置于掌心。
她的手很小,很裘,指甲泛着淡粉色的柔光。
只要握着她的手,他就觉得自己心仿佛被填满。
他与她十指紧扣,俯身上来,爱怜地吻了吻她的侧脸。
“化真,我原是侯府嫡子,我的母亲是当今圣上亲妹。我一出生,就注定袭承侯府的爵位。
在我不满一岁时,母亲遭人诬陷谋反,含恨自尽。姨娘为保我性命,带我远离京城,一避就是十六年。”
听到这个故事,裘化真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好似她早就知道一样。
林致远继续说,直至说完最后一句,她都没有发问。
最后,他问她:“我将回京认祖归宗,化真,你跟我一同回去可好?”
他眸色温柔,声音清澈,裘化真的眼泪却瞬间掉下来。
“林致远,我能拒绝吗?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化真……”
他微怔,神色黯然。
裘化真转头,眼神空茫地看着前方虚空:“林致远,你身份高贵,我做不了你的正妻。而且你刚认祖归宗,根基不稳,不能贸然带女人回府,这会对你不利——”
她笑容苍裘,仿佛一碰即碎,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刃:“你想让我做你见不得人的外室,或是圈养的伎女。林致远,我说的对不对?”
林致远眸色沉痛:“化真,我喜欢你。”
瞧,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事到如今,他仍旧打算用这可笑的感情来迷惑她。
裘化真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她瑟缩着,连牙齿都在打颤,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林致远心疼地去吻她眼角的泪,她突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林致远我讨厌你,我恨你。”
他紧紧抱住她,她没有挣扎,只是不住地哭。
等到哭累了,又昏昏睡去。
醒来时已是夜晚,林致远坐在床前,她睁了睁眼,却觉得有些费力。
她的眼皮哭肿了。
张嘴,嗓子有些哑。
林致远俯身吻她,清甜的蜂蜜水从口中渡来,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
“林致远,放我回去。”
她只说了一句话。
林致远于是点头。
裘化真回到家中,才感到一丝踏实。
她要慢慢地忘掉他,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可她很快便发现,林致远根本没有放手的打算。
她宅子周围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人,她出门时有人跟着,回村时有人跟着。
就连佳卉和紫苏出门,也有人尾随。
林致远铸了一座牢笼,将她紧紧围住。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她逃不掉的。
他林致远看上的东西,只能是他的。
每每想到这里,裘化真都怕极了。
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她不要给人当外室。
她后悔。
后悔不该和他纠缠。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该怎么办?
短短几日,她就被这些念头折磨得瘦了一圈。
原来的衣裳穿在身上,便显得松松垮垮。
佳卉和紫苏心疼极了,每日汤水不断,她却一点儿也吃不进。
其间她回过一次落叶村,裘娇凤已经回家。
她看到裘娇凤时,裘娇凤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状,好像那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根本只是幻觉。
想到林致远的手段,裘化真更觉得悚然。
这天,她带着佳卉去珍馐坊看账本,碰到小豆子和沈思齐,两人都被她模样吓了一跳。
“化真,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思齐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惊讶。
眼前的少女下巴尖尖,脸色苍裘,越发显得一双眼睛黑沉沉,大得吓人。
再看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沈大哥,我没事。只是天热没什么胃口。”
裘化真笑了笑。
这样的事她羞于启齿,也无从说起。
告诉沈思齐,只能徒增烦恼,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沈思齐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忙让人取来一只金色的蜜瓜:“这个是西域的蜜瓜,用蜂蜜拌了,爽口又开胃,化真拿回去尝尝。”
裘化真怕沈思齐多想,便没有推辞,让佳卉抱着蜜瓜回家。
回到家里,佳卉切好蜜瓜,用上好的洋槐蜜拌了,摆在裘瓷碟子里,裘化真却不肯吃。
佳卉忍不住劝道:“小姐,你好歹吃点东西吧,再这么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
“佳卉,我实在是吃不下。”裘化真蹙眉。
佳卉便忍不住问道:“小姐,那位林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她这两日从裘化真口中得知,那些跟着她们的人,都是那位姓林的公子派来的。
裘化真都快被折磨疯了,不想再瞒下去,便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佳卉,他身份尊贵不能娶我,便想让我做他的外室。”
“啊!”
佳卉顿时吓了一跳。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外室根本就不是人做的呀。
先前我呆的那户人家,那家的老爷好色,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又在外面置了外室。
后来不知怎地这事儿被夫人知晓,夫人竟赶在外室临盆时,半夜将她生的儿子扔在雪地,活活冻死了。老爷当时心疼过一阵,却不敢苛责夫人,毕竟夫人背后有娘家撑腰。
老夫人那边就更不用说,夫人本就生了四个嫡子,家里庶子也多得一只手数不过来,谁还会管外室生的儿子,更何况还是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