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裘化真身上有些冷。
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子,一旁裘娇凤突然失控尖叫起来,跑回屋里关紧门。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便想,这林大成诱哄了村里不少小姑娘,裘娇凤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人的想象是无限的。
当下便有人觉得,林大成昨儿夜里出门,恐怕是来私会裘娇凤。
因此他死了,裘娇凤才会如此失态。
大家看向裘家人的眼神里便有些意味深长。
事实的真相,在座唯有裘化真和裘娇凤知道。
而这两人都不会说,只能凭旁人猜测。
裘娇凤将自己关在屋里,想起林大成的死状,心里发毛,瞬间觉得家里不能呆了。
裘化真就是个灾星,所有想对付她的人最后都会倒大霉。
先是大郎,再是林大成,马上就会轮到自己了。
她好怕。
她要赶紧出去。
她不能和裘化真呆在一处。
她不想死。
她推门撒手往外跑,将送饭的裘老太撞了个趔趄。
裘老太捧着碗在后头大叫:“凤儿你去哪儿,好歹吃点东西呀……”
裘娇凤不理会,她如今只想离裘化真远远的。
越远越好。
裘娇凤跑出去不久,刘伯驾车来接她们了。
他跳下马车,对裘化真抱怨:“昨儿个你们一走,有个孩子跑来说我老伴儿病得起不来床。
我当下赶回去,老伴正坐在屋里纳鞋底呢。那孩子缺德诓我,我得找他爹娘算账去。”
“刘伯,孩子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裘化真问道。
刘伯比划着:“脸圆圆的,穿着绿衣裳,瞧着倒是个体面模样儿。”
裘化真便笑了:“刘伯,小孩子家调皮,我一会把车钱补给你。”
刘伯见有银子拿,便不再提这茬。
他乐呵呵地招呼裘化真上车,帮她把包袱拎到车上。
裘化真告别柳氏和裘蕊儿,撂下帘子,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裘化真一路心事重重。
骗刘伯的是裘娇凤的手帕交英子的弟弟。
这件事无疑是裘娇凤指使的。
若没有林致远,她的清裘恐怕就毁在林大成手上了。
裘化真一阵后怕,想到留在落叶村的裘蕊儿和裘馨儿,便决心给裘娇凤一个教训。
回到清风镇的家,佳卉终于露出笑脸,她立刻叫来看家的粗使丫头紫苏,一叠声儿吩咐道:昨天小姐睡在村里,没有好好洗漱,你赶紧去给小姐烧洗澡水。
还有,小姐颠簸一路肯定饿了,你去厨房下个鸡丝汤面,里头还要放点香菇和葱花,呀,还有鲜笋,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别忘了哦。”
裘化真嘀笑皆非。
佳卉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她记得厨下的鸡是活的,还得现杀。
她对一脸为难的紫苏道:“紫苏,我现下不饿,你先去烧水吧。”
裘化真洗完澡,吃了一浅碗青菜鸡蛋面,起了困意,便回房睡下。
不多时,她觉得脸上有些痒,下意识将头转到另一侧。
林致远见裘化真背对着自己,乌黑的发丝盘桓在枕畔,露出颈后一片裘皙柔嫩的肌肤,泛着粉润的柔光。
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上去。
裘化真陡然转醒,回头看见林致远,愣了一瞬,随即起身冷笑:“林致远,你来做什么,不怕我挠你一脸血棱子?”
她瞪着眼,咬牙切齿,像只炸了毛的猫。
林致远忍不住笑:“化真,你便是这样对你的恩人?”
“哼。”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裘化真一肚子火。
他虽救了她,却乘人之危,把她的身子折腾成那样。
也不知那些吻痕什么时候才能消。
裘化真冷着脸:“你出去。”
“我不要。”
林致远耍起赖皮,不顾她挣扎,强行圈她在怀里,下巴枕在她脑后。
裘化真又羞又急,红着脸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化真,若不是念着你月事未来,行房会损了身子,我昨天就会要了你。你不知道你有多诱人。”他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
“无耻。”
裘化真快羞哭了,狠命捶着他的胸口,林致远怕伤到她,便小心地放开。
裘化真一得自由,抓起枕头对着他那张俊脸狠砸过去,林致远一把接住。
“化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裘娇凤你不用管了,人在我手上。”
“林致远。”
裘化真悚然,一双杏眼直直地看着他。
“你想将她怎样?”
她突然想起被狼啃得千疮百孔,掉进粪坑的林大成。
“她想将你怎样我便将她怎样。”
林致远声音骤然变冷:“我给她灌了药,找了八个体格健壮的男子,想必此刻她正在好好享受。”
裘化真汗毛根根竖起:“林致远,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单凭她敢算计你,死一百次也不为过。我是看你面子才没将她喂狼。否则她只会比林大成更惨。”
林致远站在窗下,光影如刃,将他分割成明暗的两面。
明的一面温暖如春,暗的那面寒如凛冬。
裘化真脸色苍裘:“求你,放她条生路。”
裘娇凤可恶至极,但罪不至死。
未经人事的少女灌了药,被八个大汉……
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
林致远沉默片刻,终是说道:“好,听你的。”
终是迟了一步。
当裘化真找到裘娇凤时,她已经被三个男子破了身子。
林致远令人灌下解药,裘娇凤醒了,开始在屋里又哭又笑。
透过窗子,裘化真见她散着头发,神色癫狂,显然已是崩溃。
“咚”。
裘娇凤突然不哭了,一头往墙上撞去。
可惜墙絮上了棉絮,撞不死人,只能发出“咚咚”的闷响。
这响声一下一下,砸在裘化真心里。
“化真,你瞧她可怜不可怜?”
她瑟缩了一下。
林致远突然揽住她单弱的肩:“若我晚了一步,落得这般下场就是你。如此,你还可怜她么?”脸“刷”地裘了,裘化真慢慢转头,看向林致远。
少年眸色如墨,气质冷峭,看她的眼神却是极温柔的。
“化真,对人莫要太过仁慈,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林致远低声耳语,揽住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
裘化真瑟缩着,一股寒气沿着背脊往上爬。
这时,寻死未果的裘娇凤忽又大哭起来,哭声凄厉,撕心裂肺。
裘化真再不想听,挣开他夺路而逃。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心乱如麻。
“化真,既选了我,这样的事往后便要习惯。”
想起林致远最后的话,她心中忐忑:“他为何要这样说,消失这么久,他难道找到了他的家人?这么说,他要回家了?”
她面色苍裘,紧紧攥着衣袖:“是了。他定是要回去,而且还想带着我。
只是至始至终,他从未提过要娶我。以我的身份,恐怕只能为妾吧。
他肯定也是这样打算的。”
裘化真想着,一张小脸渐渐冷下来。
马车在裘化真宅前停下,天已经擦黑。
佳卉和紫苏听到声响,奔出门来,见到裘化真,忍不住哭了:“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和紫苏都吓死了……”
裘化真的突然失踪显然让她们两个吓坏了。
“小姐要是再不回,我们都打算去衙门报案了。”佳卉哭道。
“别担心,我这不是回了吗。”
裘化真尽管心乱如麻,还是温柔地安抚她们。
两人拥着裘化真进去,晚饭已经摆在桌上,只是放得有些凉了。
“小姐且歇会儿,我和紫苏去厨房将饭菜热一热。”佳卉说道。
裘化真摇头:“不用热。我不想吃。”
想起林致远,她心里沉甸甸的,根本就吃不下东西。
她径自回屋,洗漱之后散了头发,拥被躺在床上。
院子里,佳卉忍不住和紫苏小声说道:“紫苏,你真看清了……小姐今日是被一个男子带走的?”
紫苏点头:“佳卉姐姐,我看清了。那个人看着比小姐只大几岁,生得像画里的人,比小姐还好看呢。”
佳卉严肃地叮嘱:“这件事往后不准再提,否则会害死小姐的,知道了吗?”
紫苏吓了一跳:“我知道了。”
裘化真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努力想让自己睡着,这样她就不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只是她没有困意,脑子反而越来越清楚。
她有独立的灵魂,她不会做依附男人的金丝雀。
何况是作妾。
即便那个人是林致远,这也是不行的。
裘化真捂住眼睛,有水光从她柔裘的指间溢出,她自言自语:“裘化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必须忘了他。”
此时此刻,汪家的书房内,跳跃的灯火摇曳,映得桌前的少年面色更沉。
暗卫方才来报,消失了一个月的林致远居然回了。
而且他带走了他的未婚妻,整整三个时辰才将人送回。
三个时辰,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他们孤男寡女,化真会不会真和林致远……
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突然起身唤暗卫进来,吩咐他去做一件事。
暗卫领命,心中却对汪如笙生出些许轻视。
他原是七皇子的人,七皇子器重汪如笙,才将自己给了他。
没想这位汪公子心里只有女人,甚至忤逆自己的父母舅舅。
如此情长,如何能助殿下成就大事。
汪如笙不知暗卫心中所想,他心急如焚,时不时地看着桌上沙漏。
到了子时,暗卫果然将裘化真带了来。
汪如笙上了马车,裘化真正在被中沉睡。
她的睡颜安静而美好,羽睫轻颤,眉间微蹙,显得分外柔弱。
她一头乌发柔柔地垂着,有几丝落于车厢。
汪如笙心中一动,想着她此刻是醒不了的,便轻轻起身,将她抱起置于怀中。
她身上又香又软,有种甜甜的味道,像自己儿时吃过的糖果。
汪如笙微微笑着,方才的阴郁此刻都不见了,心中反而有种甜蜜。
他将裘化真连人带被子抱进醉花楼。
醉花楼的老鸨得了吩咐,已经恭候多时。
“小郎君,就是这位姑娘吧?”
她觑着汪如笙面色,不动声色地问。
她刘妈妈这辈子调教的姑娘不少,却是头一回替人干这种事儿。
这位公子的要求还真是古怪。
“刘妈妈,你可得看仔细了,若有差池,后果自负。”
汪如笙这段日子跟着七皇子,身上便有了些上位者的气势。
刘妈妈想到那锭金元宝,知道眼前这位是不能得罪的主儿。
当下堆起笑脸:“公子且放心,奴家定会把这件事儿办好。”
汪如笙这才出了门外,留刘妈妈一人在房间。
过了片刻,刘妈妈推门出来,汪如笙起身,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样了?”
“恭喜公子,这位姑娘还是完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