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巫后还没有被定罪,可事发当日,巫王便紧急召见了东阳侯季剑,并带着血衣卫连夜赶往剑北,那道册立新世子的旨意也被无限期的压了下去。
宫人们不免猜测,王上定是追悔莫及,往剑北寻找世子生前的旧物或痕迹了。抑或,王上是要在军中替世子办一场隆重的葬礼。
当然,也有一个十分不靠谱的谣言称:世子其实根本没有战死,王上此行,就是为了把那位小殿下给找回来。当然,这谣言荒谬至极,大部分人也只是听听而已。
显然宫人们最感兴趣的,倒是只差一步就被册为新世子的公子子彦。这陈年旧事乍然被揭开,公子子彦无疑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
以往,巫王厌恶世子,在宫里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而他们王上对楚国那位公主的痴恋,更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两年,巫王对子彦的器重与宠爱,大家也都瞧在眼里。
可照如今这情形看,世子这些年受的苦,倒是替子彦公子受的,而子彦公子所得的那些宠爱,倒像是从世子那儿偷来的。
也难怪,自那日的事情发生后,公子子彦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匿无踪了。
连看都没去看一眼被囚在章台宫的巫后。
昔日雍容华贵的章台宫,如今阴森森的像个鬼府,半点活气都没有。
曾经盛气凌人的风国长公主,脸色苍白的像个怨鬼一般,双目空洞的端坐在铜镜前,满头乌丝都披散在肩上,干枯而没有光泽,显然多日未曾打理了。
隐梅捧着饭菜,跪在巫后面前,苦声哀求:“公主,您多少吃点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砰!”巫后满是嫌恶的打碎那碗米饭,恨意灼烧:“贱婢!叛徒!拿开你的脏手!”
“公主若是恨奴婢,要打要骂,奴婢都没有怨言,可公主万万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隐梅心痛的看着那碗被打翻的米饭,便欲伸手拨开那些碎瓷片,把干净的米饭收起来。
谁知,她右手刚触到瓷片,一只脚,便狠狠的踩下来,报复般用力碾动。她惨呼一声,右掌顿时鲜血横流,哀求的望着满目嫉恨的巫后:“公主饶命!”
巫后冷冷一笑,愈加用力的碾踩,恨不能将脚下那只手碾烂才好。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少女的痛哭声:“母后!母后!……”
巫后的报复动作,戛然而止,怔愣了好久,忽然发疯似的越过巫后,朝殿门冲去,口中唤道:“茵茵!”
殿外,巫茵茵正被两名铁卫一左一右钳制住双臂,拖下长阶,她奋力的挣扎着,大哭不止,因为和铁卫一番冲突,她额头上还挂着血色。
巫后用力的摇晃紧闭的殿门,见丝毫没有用处,情急之下,又惶然奔到窗边,隔着窗格,激动的喊道:“茵茵
!我的儿!……茵茵!”
巫茵茵一听到巫后的声音,愈发用力的挣扎起来,不停的唤着母后。周围宫人见状,不由感叹,这王后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难怪落得如此下场。
刚感叹完,却见那位含山公主,不知怎么从铁卫腰间抽了把刀出来,直接横在了自己脖子上。铁卫们吓得纷纷逼退,含山公主愣是凭着这疯狂举动,一步步又走到了宫门前。
“把门打开!”她发疯一般尖叫,握刀的手,异常坚定。
铁卫们起初拿捏不定,含山公主立刻在自己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独孤信闻讯急急赶来,见状,忙道:“切莫伤了公主!”
他急奔上台阶,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含山公主,命铁卫撤出半丈,好声问:“末将让公主进去,但公主必须把刀放下。”
巫茵茵警惕的问:“你不骗我?”
“末将岂敢。王上有令,王后定罪前,不能出任何差池,公主若带刀进去,末将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态度还算诚恳,巫茵茵慢慢放下刀,又依言卸去钗环,等看着铁锁打开,她才终于肯扔了刀,不顾一切的朝殿内冲去。
巫后听到动静,也急急奔了过来。母女俩抱头痛哭,片刻,巫后忽得紧紧握住巫茵茵的手,激动的道:“茵茵,你快去找你子彦王兄,现在,只有他能救母后出来了。”
巫茵茵一怔,道:“可是,茵茵还有好多话想跟母后说。茵茵——”
“快别废话了。”巫后打断她,只激动的道:“太好了,你过来,总算有人能给母后传递消息了。听话,快去找彦儿,让他过来见我!”
“母后……”
“乖,别说了,快去找子彦,听到了吗,快去——”
“够了!”巫茵茵再也压抑不住,崩溃的大哭:“在你的眼里,只有他对吗?!你从来不关心这段时日我过得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噩梦吗?为什么你心里只有他,没有我的位置,也没有王兄……”
王兄……你知道,茵茵有多想念你吗?你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茵茵好累,好想去找你……
巫茵茵绝望的冲出章台宫,在殿外某个角落抱膝缩成一团,埋头抽泣。
不远处,珊瑚冷眼瞧着哭成泪人的含山公主,哼道:“母债子偿,这含山公主也是活该如此。”
云妃削瘦了不少,失神的打量巫茵茵片刻,苦笑道:“她还是个孩子,何其无辜?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让人给公主送碗热汤过来。冤冤相报,那些前尘旧事,已经害了一个孩子,难道还要——”
她眼角倏地流出两道泪痕,后面的话,竟再也说不下去。
珊瑚见云妃又掩唇咳了起来,大吃一惊,慌忙道:“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说浑话了,娘娘不要生气。”
“本宫没事。”云妃抚平胸中那股气息,满面疲倦的道:“回宫吧。这几日,王上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