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瞪着俩大眼珠看着胡大妈，这种得意的说法十分震动胸怀。抿着笑是边嗯嗯嗯的道：反正是和死蛆一样无法把日子过起来，也不能用一天两半晌，得过且过的撒赖过日子。我和我舅爹想法做法是不一样。他不叫我出步，只是和我舅妈去挑菜他都害怕得要命。不依他他不吃不喝。他不动手不动嘴，这脾气在人身内部，可真不一样格局。
胡大妈是边笑又边说：我和你三爹随得方，就得能圆。不过都是过日子，那么过日子可就过的是人。
那么天又黑下去，闲人嫌慢，忙人嫌太阳转的快。小美子和小芝小翠从二门处一方咯咯笑，一方走入东屋。小美扯过小英用手量，胳膊腿是多长，背宽膀宽。呦！你上身长腿短，相差寸五。可我欠一寸，她俩也欠一寸五。我前些日子我妈给我扯的本地本色小红花，是梅花那样。现在又都讲大宽边，可我这布是浅豆绿色。一方说一方打开包袱，你穿上我看舒心不舒心。
小英笑道：我穿就合适，你比我胖些。一方说一方就穿。小美道：你看裤子是烟色的，又耐脏又耐穿，又对咱岁数争艳。那青粗布咱四个每人两条腿，另添白裤腰。这你甭管我都有。这样我还有陈旧没上身的，你喜爱哪样色？我多了没有，单衣有十三套。小鞋子十六双，都绣的是海棠花，只是枝叶不一样形状不一。我还有九个大花兜斗，竹青色、粉红、火红、杏黄、大红、青边的。花有蝴蝶的、菊花的、梅花的、荷花的、牡丹的、杏花的、连生贵子的……
小芝一拳头捶在小美后背，咚的一声。小芝子你捶我，你这辈子甭有儿子！跟着咚咚咚，五下都多。小美索性一边乐一边把小芝子搂住，连挠带掐。小美跟道：酸文假醋，你别寻婆家。放你五年限期，你要不胡思乱想，算我白说。小翠道：二姐，为什么胡思乱想，我就给他不想。小美道：你别吹牛！到那一定时候你自然就揪心知道，这做姑娘谁也不用吹牛。
胡大妈道：别闹啦睡大觉。我也和你四个一起睡。叫小美和小翠给一直推进西院，又给搬上炕，这俩方跑回东院西屋。小英早铺好一个被子，四个盖俩被子。只是这样准备，都钻入一个窝紧紧缠搅。都正是桃杏争艳之时，四个花瓣都捧着嫩娇娇柔又艳花蕊，无暇去想成瑞事，只有四颗心拥在一起。你揉我摩挲，或推搡或进攻，另即是哏哏乐。
小美道：你们东院结巴家谁病了？小英道：二姐你不提我把他忘掉。把今天下晚的事说了一遍。小美道：这事我和干妈说过。应该把那边大杈去掉免去生气。我干爹也愿意，就做不了干妈主。干妈是说鸡一到她那边就回不来，这边鸡还追他那边大公鸡。小芝又给小美一持子，边说：到你嘴就没好话。你不会躲着一点说吗？直截了当就出嘴，你倒爽快。小美道：直话直说就是这么回事。小芝道：多扎耳朵眼疼呢。小美道：扎你耳朵，可我嘴痛快。
小芝照小美胖屁股咯噔一家伙，小美直哎呦，她还得用手去摸，止一下痛。小芝手一翻，越小英的山岭抱住小英后背去玩，后边就是小翠。
小美道：你小丫头片子，我饶不了你！嗬真疼！小芝道：就疼你就疼你。不疼你还不拧呢。小美道：好好好。一边从小英身上把肉乎乎手伸向小芝，小芝抓住小美手不放，一个向回拽一个用劲拉，可把小英乐个没完。小美道：你小机灵品子，放手！你不放手把你六姐孩子勒掉。我告诉你你可担当不起。小英又乐又挤又揉，姐四个都笑。
这么一乐小芝子算没劲扯，只管去乐。小美跟道：六丫头我告诉你，我干妈是老蔫，东院是个拨浪鼓，你看一个蹦一个卧。你要一伸腰给砍去两杈，我干妈从你身上气死。我是说你别落下这个名。这事谁管准得罚一头。你还不知道？这边不养鸣，和她泡。我还有个想法，这小石头妈不是托三妈向我干妈说情，她不需要，她需要何必等今日来呢？我跟你说她就为一心来看你，不这样她心里得憋死。她看完了你她得急死。就凭我干妈娶来这样一朵大菊花。你听信，他那边黑夜急的得去接大夫送大夫。我跟你说她死鸡是小事。她生我干妈的气是干痨气鼓噎没治。
小英笑道：二姐你说的真对。她看我不错眼的看。我看她几眼她一概不避，她盯得我要命。我的妈呦！这人的心可真是难抖弄。干什么非那么把自己抖弄的迷里迷糊？
小美道：人呀人呀不分男和女，都有被事迷住心窍的时候。我跟你说我的病，俗话说女儿痨。我自己美，心里日夜缠绕，从十三岁就开始做梦。总和那漂亮男的缠绕不清，结果到十六岁月经仍不见。坏啦！日渐消瘦，终日和大夫药铺打上交道。吃什么药都尿出去，我妈急得昼夜哭，丫头你把我害喽！你要有三长两短我就得十长九短，咱娘俩一块呗！
我结果沉住气，我说：妈你甭用着急。早死晚死早晚是得死，怎么也躲不过去。妹妹，我妈说你说点吉星话吧。我说这就是吉样如意。生下来就准备给死做下条件。我妈说我是喜痨，说过了门一冲就好，可我一合眼就有个老妈妈告诉我，说你是木命。以前我说过……这样这般我心里一痛快，病慢慢的好啦！你说我身上肉多么结实。
小英道：真够棍条的。小美道：那俩不玩啦睡着啦？那咱也睡。这四个昼离夜缠，小英的心病无暇思磨。胡大妈叫胡大爷大集登市去寻沙龙，说明买驴之事。沙龙是牛羊经济，驴马是另有人管，即托驴马市赵云飞买头二号大驴。
豆腐十四日开张，皆因胡大爷豆腐豆腐丝在夏垫是驰名，秤头又足，这么一来二十六家铺户，七家饭馆都包下。不用送，因哪一家都有徒工或打杂的人，每天晚送取豆付家具，定好要多少豆腐，这样做就有了数字，街上每天得二百五十斤。
胡大爷一算，连农户每天得一石五斗豆子。每夜是鸡叫套磨，小芝子和小美小芸一拨，小翠和小英胡大妈一拨。西院两口锅是东西屋，东院也是一样，至夏天就得在外边搭灶。
这么没过两天就增加小芝子一家，小翠一家全上了手，因都牵着鼻子呢，再说豆腐碴三家喂猪正合适。婆婆疼儿媳就得箭上弦，还有闺女拉拽，这样豆腐坊合伙，地也合上伙。
三月十五日这天早晨，都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东院结巴老婆归西，老结巴和小结巴叫嚎冲天。老结巴背过气没缓过来，结果一对归西。这人要气性大，死后断气，肚子鼓得膨膨膨。
小结巴媳妇受婆婆气，怎么受呢？打骂，用针锥扎。这时眼泪都没掉也不哭，还骂小结巴。两天接三三天出殡，你不这样我上娘家。我跟你明说你甭想我回来。小结巴没办法，只好弄两根土栱抬完这个再抬那个。也想设用门吹棺罩，这小结巴媳妇立逼快埋。我没亲戚！有也不给信。谁话言话语的谁拿出银子来！
真是人在人情在，人要没气就完蛋。小媳妇本就怀有报复心思，此时抖起翅膀要重整山河。我只恨，我只恨，昔日威风何存？那时是你这时是我。可真是人的哲学无限。这样一落入地，一起天空无际，月亮圆又圆。因西方坠下红日，东方升起玉兔，照满豆腐坊的院落。这里没有水中松柏与竹影倒垂，只有四个人影在院子中心站立似动不动。
哟呦真快，又是十五日。再有两天过去就是十八庙会。这是小英和小美小芝小翠说呢，三月初一日是孤山庙会，那跑马戏的三月初一日没来，我看三月十八日也算完蛋。
小英道：我就怕你提这个。你这是心病！小美跟道：咱的命运没手攥任何权力，只是硬干和苦干，你想那样人多还是跑马戏的多？还是看马戏的多。
小英噗嗤乐道：还是人山人海看的多。小美道：凿也，凿也。我跟你说一年一次，她们不是求钱卖艺。如果追钱的话她们准来。我看得清清的，她们那马你说怎跑。小芝道：四条腿跑呗。小美道：哎呀呀，呦呦！你说个得，可不四条腿跑。你看它跑不带土！咱这边柴马踏得地嘭嘭嘭，是飞坐扬土。
小翠道：真是这么回事。去年没去庙烧香，只看马戏，谁都干净没落一身土。小英道：我是一来不知她们住这里，二来离的远。你三个心笨！那时就该领导三妈，趁机打入双腿。
小美道：你是乱来！这里都是大小子怎能说上话去？小英道：大着胆子，男的怕什么？都是女的生么。小芝道：六姐你又想什么呢。我想我想，我想的很多。我我……小芝立时把小英抱住，不然她会倒下。三个立时把人托抱进西屋。都上得坑小美握住小英双手，一直凉入手腕，脸白如纸。
小翠点起双捻油灯，亮不如白昼，把月光从窗纸的透明赶出。只有双头火焰跳动，噗噗作响。小芝和小翠知道这个底，只不知这个谜是什么，在哪里。小芝捶后背小翠叫姐，小美紧握双手，头汗急得向下淌，嘴一个劲道这是怎说这是怎说……
时间不大小英睁开双目，长吁一口气道：我真想不通顺，我真想不通。可是不想憋心，想起不由堵心。小美急得哭了，跟道：这不是都怕你有个山高水低的吗？随抓衣衿擦去双眼泪。小英看了小美一眼又闭上双目唉一声，心病难治，难治难治。有气无力吐出这么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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