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船去时,春华他们已找好了地方,丽丽也在。见了面,莫船说,前几日本想见丽丽的,给她电话,说她想一个人静静,今日能出来,看来是心静了些,这事算过去了吧。
丽丽说,过去了。当初听一个园长因出了事,被折腾的有死的想法,还觉得不至于此,有些夸张,我这次算真正领教过了。这事最终也没个明确的结论,也算不了食物中毒,只是卫生不好,可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月,加上学生住院的费用,我各项整改的费用,再加上迎接各类检查,进行各种汇报问询,我前后把30万元花出去了。
春华说,花这么多?丽丽说,花钱是次要的,那种折磨,那种对各种检查的应付,对不同领导的汇报,被不同人叫来叫去的折腾真是受够了。平时办园时有问题了找不见一个人,出点事全出来了。从街道办到区上,到局里,到市上,省上,各个部门似乎都可以把你收拾一回。那会我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莫船说,你说的我能想来,出了事咱们就是一个草民而已。丽丽说,原来觉得民办学校没多少人管的,可学生一出事就不分公民办了,就是社会的事,政府的事,就要如公办学校一样的样样做到。没人提你为这社会干了什么,能提的都是你要从社会挣钱,就要守这些规矩,不守这些规矩你就别干了。
莫船听丽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说,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人家说的没错,你要从社会挣钱就要守规矩。你干了点事,你付出了努力,也给社会解决了一些问题,服务了一部分人,你还觉得你做了贡献。可大家看时,只看到你挣了钱。这就要规范你了,看来感慨不少。不说你了,你出事这前后我心里也烦闷,莫船就把关于青鸟因政策变动带来的变化说了。
丽丽一听说,真不让咱干了,咋的?莫船说,没人让你不干,但要干就要守规矩。丽丽说,可这规矩早干嘛去了?都守了,还怎么干?
春华说,丽丽,你也别激动,世事就这样的,形势或真的在变着,咱们还不适应吧。我回到学校,刚开始也是,平时是自己给校长们讲这讲那的,现在我也是个普通教师,要坐下面听校长们讲这讲那了。你如果还别扭,不适应,还搞特殊,别人本已经看你笑话了,那样就更让人看笑话了。你还得忍,得服从,服从局里分流时的安排,服从分流到的学校的安排,现在得服从一个年级主任,一个小中层的安排,除非自己不干了。可能行吗?不但干,还要干好,谁让你是名师,是专家呢?丽丽,我可能体会不到面对你那些事的压力,可我从开学到现在,整个人活在一种精神高度紧张中,又听说你出事,我又不知道怎么帮你,又不好请假,那种内心的苦,好多年没体会过了。行,现在没事就好,钱没了可以再挣呀。
莫船说,真回去教书了,没有别的安排?春华说,也有,就是可以到一个学校去挂个副职。但我不想了,既然下去了,还是上课的好。而且走时局里说了,教研还要搞的,只现在风声紧,只能先这样安排。下一步的打算是把教研室放在一个学校。我现在去的这高新二中,就是下步要放教研室的打算。只我心倒底是松劲了,余下的时间还只想好好教教书。
丽丽说,那只能先委屈一段时间了。我的事也让春华姐操心了。不过回头想想不就是个事故嘛,大不了赔钱,受罚。可当时,人心情紧张的。那晚学生家长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越接我的心越沉。园长害怕的不得了,只有我出面了,我一害怕还给莫船打了电话。
莫船说,看来都不太平,除了连舟还好点外,春华的工作有了变动,丽丽的幼儿园出了事,愚同也有事了。前些日子还托我为他找市纪委的人说说情。虽与愚同还没见面,也不知到底为啥事儿,看样子他内心的压力不少。
春华说,怎么好好的都有事了呢?我以为就我不好,看来大家都有难受的事。这人呀,从低处向高处走,怎么也是个高兴,这反过来就难受了。
丽丽说,活人呗,谁总能一帆风顺呢,没有这坎,总有那坎,没事的咱们不还好好的么。
莫船说,我这些天也想了不少,可还真不是适应不适应的事,细想想形势还是变了。高新区初建时,自然是一哄而上,什么规矩也没人多想,能干事就成,所以从招聘教师到组建各部门就都干开了,可发展这么多年得整顿了,立规矩了,规范了,这就是形势。放我和丽丽身上也是的,她起家和我差不多,也没多少规矩的,也不知发展了会怎样,政府也想不来的,这就一哄而上了。丽丽也知道,现在的幼儿园和教培机构不知比过去增加了多少,还冒出了托管这个既是教培又管食宿的事物,一下子乱哄哄的,也能挣钱,可也到了规范整顿的时候了。凡事过了火了时就会有病,有病就得治,摇号招生在我看来只是第一步,更大的监管和整顿还在后面。一个大胆的假设,那晚还吓了我一跳,那就是把整个教培行业全部取消,想想,这也对社会没有什么损失的。幼儿园还是刚需,可教培不是,取消了,你真还想不到对这社会有什么实质的损失。那么,这教培行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唐丽丽说,莫船,你可别这么想,这想法太恐怖了,咱们小地方的不说了,可那些大的还有上市的教培机构怎么办?那么多从业人员怎么办?
莫船说,取消了既然没有对社会巨大的损失,别的事就不是政府考虑的了。丽丽说,那怎么办?莫船说,有什么怎么办?丽丽说,我说的是你怎么办?莫船说,大风来了,我能把一片落叶藏在哪里?
春华说,听你们讲,倒是越来越玄似的。别说了,来,为丽丽这事过去咱碰一下。三个人就碰了下,春华接着说,想想还是当年简简单单的生活好。当年我从阳湾调到铜镜,条件虽差些,可我感到心里更充实了。这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课堂,回到了讲台上,想想这可能就是生活吧。我原来还有种从高处跌落的感觉,可慢慢融入学生时,那种别扭,不适倒都不见了。你们说的那么多,我听不懂,可就办一所幼儿园,就开一家酒吧,不也挺好的?生活么,为什么非要那么多,那么大呢?
听春华这么说,莫船和丽丽两人半天都没有出声。丽丽说,春华姐,你说的对,单为生活的话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那么大,可对我和莫船来说,那么多那么大也是意义所在。人总要把时间花在一些事上,我或只能花在这些事上了。
莫船看了眼丽丽说,都成哲人了,春华也对,你也对,可把时间花在一所幼儿园,一所学校上也是有意义的。不说这了,我听说铜镜马上就要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