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我们生活中光鲜的地方还真不少,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欢乐。可是这光鲜却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烦恼。
我们租下了整栋的楼,住在这栋楼里的员工就有十几人,厨师,保洁,司机,一应俱全。出生高贵的眉喜欢过那种奢华昂贵的日子,经常出去吃大餐,包整个的楼面甚至餐馆,后来还吸上了大烟。眉自己对人说过,我们家一个月的开支至少要五百元,经常要用到六百多。五六百,这在民国年代可不是小钱呢。称为巨款都不为过。
我家是富豪人家。可父亲不喜欢小曼,我跟小曼的婚姻从来没有让父亲爽过。他心目中的儿媳永远是幼仪。所以,父亲虽然知道我们花销大,却从来不资助我们。我也不会去求他,跟要饭的那样,我是不干的。
以我的名声,找一个象样的工作不难。可是一个工作哪里够呢?
我只能搏命地挣钱,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我在上海两家大学,光华和大夏,在南京中央大学同时兼职授课。那时的南京,哪象现在,有高铁和高速公路,我听说了,最快的高铁从上海到南京只要一个小时。可是那时,去一次南京半天时间都不够,我从南京赶回上海,第二天上海的两个大学里至少有一个上午就有课。回到家里,眉一般都睡着了。我亲一下她的脸,她慵慵地含糊地说:回来啦。然后我还得坐到写字台前,去备课,或者写东西。
到上海后,我和朋友们办起了《新月》杂志,那上面也发表了徽徽的好几首诗。后来《新月》不办了,又办起《诗刊》。每天晚上,我还得审稿约稿。等我上了床,再亲一下眉的脸蛋,她都没有反应了。人说,黎明前是人睡得最结实的时候。
结实。嘿,可我都快散架了。
有一次我从南京搭乘了一架飞机回上海,下午就到了家。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用手势制止佣人们打招呼,蹑手蹑脚地上楼梯,轻极慢极地拧门把,推门,然后我就呆在了门框里。眉躺在床上,那个姓翁的,翁瑞午,竟然伏在她身上,亲吻着她。他吻着她的嘴!
我怒火中烧,烧得我眼睛都有点看不清物了,可是我还是认得这个姓翁的,认得他那个招风耳朵。
我拉着他的招风耳朵,在他的哀嚎声里把他从床上拉起。他竟然愤怒地说:志摩,你疯了吗?我说:是我疯了吗?他说:谁说不是?
他说“谁说不是”,说实在的,我对他有些佩服,有些敬意。他在愤怒中(他好象真的是愤怒了),捂着一边的耳朵,就是我拉的那只,那里还有血渗出来,如此愤怒,他说话还是文绉绉的,甚至理直气壮。被活捉生擒,他的语调里却没有丝毫的慌张。